老吴介绍我们来的-《我在大学斩鬼悟道》

  “管他做什么!”

  陈斌烦躁地翻了个身,

  后背焦糊的疤痕在粗糙的床单上蹭过,

  又是一阵钻心的抽痛,

  让他龇牙咧嘴,

  “那老鬼!

  神出鬼没的!

  连门锁都没响!

  他到底…是人还是…”

  他没说下去,

  脸上残留着惊悸。

  张清明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衣服下那半枚铁令冰冷的棱角。

  灰袍人“老吴”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仿佛能穿透皮肉,

  直接钉在铁令上。

  “引子”

  被带走了,

  但“钥匙”

  还在他这里。

  他抬起眼,

  声音沉静,

  驱散了屋内凝滞的恐惧:

  “他给了路。

  档案馆,

  景泰河工转运使衙门存档。

  老赵。”

  “市档案馆?”

  陈斌挣扎着坐起来,

  牵扯到后背的伤,

  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嘶…

  那地方,

  我们几个学生,

  能进去翻几百年前的卷宗?

  门卫大爷那关都过不了!”

  “他有名号。”

  张清明站起身,

  走到窗边,

  撩开一点窗帘缝隙。

  楼下街道空寂,

  只有路灯投下昏黄的光晕,

  那个灰袍人如同从未出现过。

  “‘老吴’。

  报这个名字。

  试试。”

  他的语气里没有多少试探的余地,

  更像是一种笃定的陈述。

  灰袍人临走时那平静的一瞥,

  仿佛已经预见了他们必然的行动。

  沉默在狭小的出租屋里弥漫。

  陈斌揉着发痛的背,

  林薇薇抱着膝盖,

  目光有些放空,

  似乎在竭力感知着什么。

  最终,

  是陈斌打破了沉寂,

  带着点破罐破摔的狠劲:

  “妈的…去就去!

  总比躺在这儿等那水鬼再找上门强!

  老子这背,

  再让它折腾几次,

  真他妈要废了!”

  天刚蒙蒙亮,

  城市尚未完全苏醒,

  市档案馆那座森严的灰色水泥大楼已矗立在清冷的晨风里。

  巨大的石阶冰冷坚硬,

  紧闭的玻璃大门反射着铅灰色的天光,

  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肃穆。

  “这…这地方能随便进?”

  陈斌仰头望着那高耸的门楣,

  心里直打鼓。

  他身上的廉价夹克和牛仔裤,

  还有张清明洗得发白的连帽衫、

  林薇薇略显单薄的外套,

  与这庄重得近乎压抑的环境格格不入。

  门口传达室的小窗后面,

  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大爷正慢悠悠地啜着茶水,

  眼皮都没抬一下。

  张清明没说话,

  径直走向传达室的小窗。

  玻璃敲击声惊动了大爷,

  他抬起眼皮,

  浑浊的目光透过镜片扫过来,

  带着审视。

  “找谁?有介绍信吗?”

  声音干涩,没什么温度。

  “您好,”

  张清明的语气保持着学生特有的礼貌,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我们找地方文献部的赵老师。

  是…。”

  “老吴?”

  大爷端着茶杯的手顿住了,

  眉头微微蹙起,

  似乎在记忆里费力搜寻着这个极其普通的名字。

  几秒钟后,

  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

  难以捉摸的变化,

  像是平静的水面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他放下茶杯,

  拿起桌上的内线电话,

  拨了几个号码,

  声音压得很低:

  “喂?老赵?

  门口有仨小年轻…

  对,

  学生模样…

  说是…

  老吴介绍来的…

  嗯…

  好…

  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

  推开小窗旁边一扇厚重的侧门,

  发出沉闷的“吱呀”

  声。

  “进去吧。

  右边走廊尽头,

  地方文献部。

  老赵在等你们。”

  他的目光在三人脸上短暂停留,

  尤其是张清明,

  那眼神不再仅仅是审视,

  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像是忌惮,

  又像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随即,

  他垂下眼皮,

  重新端起了茶杯,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沉重的侧门在他们身后合拢,

  隔绝了外面的天光。

  一股浓烈得如同实质的陈旧纸张、灰尘和防蛀药片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

  冰冷地灌入鼻腔。

  走廊异常幽深,

  两侧是紧闭的深色木门,

  头顶惨白的日光灯管发出低微的嗡鸣,

  光线吝啬地照亮脚下磨得发亮的水磨石地面,

  更远处则沉入一片模糊的阴影里。

  空气仿佛凝固了数十年,

  带着沉甸甸的寒意和死寂。

  “感觉…好闷…”

  林薇薇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微弱,

  “像…钻进了…一个巨大的…旧书棺材里…”

  她的灵觉在这里被无数沉寂的“声音”

  包围——

  不是人声,

  是无数纸张纤维缓慢腐朽、

  油墨悄然褪色、

  时光无声流逝所汇聚成的、

  低沉而令人窒息的“嗡鸣”

  走廊尽头,

  一扇虚掩的木门上挂着“地方文献部”

  的铜牌。

  张清明抬手,

  指节在斑驳的漆面上轻轻叩击。

  “进来。”

  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从门内传出。

  推开门,

  房间不大,

  几乎被顶天立地的深褐色铁皮档案柜塞满,

  只留下狭窄的过道。

  柜子表面冰冷光滑,

  映出三人模糊变形的身影。

  空气里的尘埃在从唯一一扇高窗斜射进来的微弱光柱中狂舞。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

  头发花白稀疏的中年男人正伏在一张堆满卷宗和放大镜的旧木桌后,

  闻声抬起头。

  这就是老赵。

  他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蜡黄,

  眼袋浮肿,

  眼神疲惫而浑浊,

  仿佛被这些故纸堆吸干了精气神。

  他推了推鼻梁上沉重的黑框眼镜,

  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张清明脸上,

  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了然?

  “老吴介绍的?”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干巴巴的,没什么起伏。

  “是。”

  张清明点头,迎着对方的目光,没有多余的解释。

  老赵沉默了几秒,

  枯瘦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发出“笃、笃”

  的轻响,

  像在权衡。

  最终,

  他慢吞吞地站起身,

  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跟我来。”

  他拿起一串挂在墙上的、

  黄铜色、沉甸甸的钥匙串,

  哗啦作响。

  他没有走向那些密集的铁皮柜,

  而是转身,

  走向房间最深处、光线最昏暗的一个角落。

  那里,

  一扇比普通档案柜门厚重得多的铁门嵌在墙壁里,

  颜色深得发黑,

  门把手上挂着一把巨大的、锈迹斑驳的铜锁。

  “景泰朝的东西…

  河工转运使衙门的密档…

  都在下面。”

  老赵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种本能的敬畏,

  仿佛在谈论什么禁忌。

  巨大的钥匙插入锁孔,

  发出艰涩的“咔哒”

  转动声。

  他用力一拉。

  “吱——嘎——”

  沉重的铁门被拉开,

  一股比走廊里浓烈十倍、

  带着浓重土腥和朽木腐败气息的阴冷空气,

  如同沉埋地底千年的亡者吐息,

  猛地喷涌而出!

  呛得陈斌和林薇薇同时捂住了口鼻,

  连张清明都微微蹙眉。

  门后,

  是一道陡峭向下、

  仅容一人通行的狭窄石阶,

  延伸进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

  石壁上湿漉漉的,

  凝结着冰冷的水珠,

  一股地下河特有的、

  带着铁锈和淤泥的腥气扑面而来。

  “下面…有东西…”

  林薇薇脸色瞬间煞白,

  身体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手指死死攥住了张清明的衣角,

  声音带着惊恐的颤音,

  “好深的…怨气…

  像…像河底…泡了千百年的…沉船…

  还有…活人的…不甘心…混在一起…”

  她的灵觉如同被投入了冰寒刺骨的深渊,

  无数混乱、痛苦、绝望的碎片疯狂冲击着她的意识。

  老赵仿佛没听见,

  或者说早已麻木。

  他摸索着在门边墙上按了一下,

  下方深处传来“啪”

  一声轻响,

  一盏功率极小的白炽灯在石阶底部亮起,

  昏黄的光晕如同风中残烛,

  勉强照亮下方几级湿滑的台阶和一小片布满返碱白霜的粗糙水泥地。

  更深处,

  依旧被粘稠的黑暗吞噬。

  “档案…

  在下面架子最里面…

  贴着‘景十七’标签的樟木盒子…”

  老赵指了指下面,

  蜡黄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自己下去看。

  动作轻点,

  别碰坏了东西。”

  他顿了顿,

  浑浊的目光扫过三人,

  尤其是林薇薇惊恐的脸,

  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下撇了一下,

  像是嘲弄,

  又像是疲惫的提醒,

  “下面…潮气重,

  待久了…对年轻人不好。”

  说完,

  他竟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重新拿起放大镜,

  伏在桌案上,

  仿佛身后那扇通往阴冷地库的门和门外的三人,

  都已与他无关。

  沉重的铁门在他们身后留下一条缝隙,

  如同巨兽咧开的嘴。

  石阶湿滑冰冷,

  每一步踏下都发出轻微的回响,

  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陈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后背的疤痕在阴冷湿气的刺激下又开始隐隐作痛。

  林薇薇紧贴着张清明,

  一只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

  另一只手按着胸口,

  竭力抵抗着下方涌来的、令人窒息的混乱怨念。

  张清明走在最前,

  手电光柱刺破昏黄的灯泡光晕,

  探向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