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棉纺厂-《我在大学斩鬼悟道》

  老吴缓缓放下手,灰袍在死寂中微微起伏。

  他看了一眼那死寂的孔洞,又看了一眼狼狈不堪的三人,最后目光落在白发老道身上,古井般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归于一片深沉的冰冷。

  “链子的‘鳞’回去了,‘枢’眼暂时…饱了。

  ”

  他的声音平板无波,听不出情绪,“门缝…还在。

  ”

  他枯槁的手指点了点张清明和陈斌,“你们身上的‘泥’味…更浓了。

  它尝到了‘鳞片’的味道,记住了这股味儿。

  ”

  他不再多言,灰袍微动,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水墨,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溶洞入口的黑暗中。

  “操!

  又他妈溜了!

  ”

  陈斌冲着黑暗骂了一句,声音却透着虚脱。

  “溜?”

  白发老道喘了口气,蜡黄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和忧虑,“他是回去舔伤口了。

  下面那东西醒了,虽然隔着‘枢’眼吞了‘鳞片’暂时满足了,但被惊动的‘灵’…更躁了。

  吴老鬼不会罢休,他等这一天,等了几辈子。

  ”

  他走到张清明身边,枯瘦的手指搭上张清明完好的左腕,一股温润平和的暖流渡入,暂时压下了他体内翻腾的阴煞。

  “后生,硬气。

  刚才那一下,有点龙虎山雷法的影子,可惜路子太野,把自己也炸了个半死。

  ”

  “前辈是?”

  张清明感觉那股暖流如同甘泉,暂时缓解了经脉的灼痛。

  “山里下来的老棺材瓤子,姓葛,你们叫我葛老道就行。

  ”

  老道收回手,目光扫过三人,“龙虎山?呵,天高地远,管不到这沉渊边的烂事。

  我守着这一片地脉,防的就是吴老鬼和他祖上那点破念想。

  ”

  “那现在怎么办?”

  林薇薇声音虚弱,灵觉被刚才孔洞里爆发出的恐怖气息冲击得一片混沌,“那东西…它…它记住我们的‘味儿’了…”

  “记住是记住了,但‘鳞片’被它吞了,‘枢’眼暂时被糊住了,它隔着‘门缝’也只能闻闻味儿,伸不出爪子。

  ”

  葛老道从怀里摸出三块半个巴掌大小、颜色灰白、刻着简陋符文的骨牌,分给三人,“拿着,坟头老棺材板子炼的‘晦气符’,带身上,能遮一遮你们那身‘香饽饽’味儿。

  顶不了多久,但总比当活靶子强。

  ”

  骨牌入手冰凉粗糙,带着一股陈年坟土的土腥气。

  说来也怪,牌子一入手,林薇薇就感觉那些四面八方窥探的冰冷视线似乎模糊了些,陈斌后背怨印的灼痛也减轻了点。

  “遮住味儿,然后呢?”

  张清明捏紧骨牌,盯着葛老道,“老吴不会罢休,下面那东西迟早还会找上门。

  ‘钥匙’到底是什么?怎么彻底堵死那‘门缝’?”

  “‘钥匙’?”

  葛老道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周魁元当年挪水眼钉‘枢’,用的是景泰皇帝的圣旨和河工总督的大印,靠的是填进去的几千条河工性命!

  真正的‘钥匙’,就是当年那场血祭本身!

  锁死了,就再没钥匙了!

  ”

  他看着三人瞬间灰败的脸色,话锋一转:“不过…锁死了,不代表不能加固。

  沉渊的‘门’是松了,但‘栓’还在底下拴着。

  那条‘玄铁秘文链’的主链环,还在泥太岁肚子里,没被那怪物彻底消化。

  找到它,把它重新钉回‘枢’眼,或许…能再撑个百八十年。

  ”

  “主链环?还在百棺滩?”

  陈斌想起那滩恶心的烂泥怪。

  “早跑了!

  ”

  葛老道啐了一口,“‘鳞片’被吞,‘主环’跟它有感应,还能留在原地等着被下面那怪物隔着‘枢’眼点名?早他妈顺着水脉溜了!

  现在指不定窝在哪个更深的河窟窿里舔伤口呢!

  ”

  “那怎么找?”

  林薇薇感觉刚有点希望的心又沉了下去。

  “怎么找?”

  葛老道枯槁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耳朵,“听!

  沉渊锁链的主环在哪儿,哪儿的水底就不得安生!

  铁链子拖地的声儿,怨魂嚎丧的声儿,死水冒泡的声儿…比打雷还热闹!

  城里那些藏在下水道里的‘耳朵’,最近肯定听到过风声!

  ”

  他目光扫过三人:“想活命,想这城晚点变鱼塘,就去找!

  顺着城里那些‘水漂子’和‘地老鼠’的耳朵,摸到那‘主环’藏身的河窟窿!

  趁老吴还没缓过气,趁下面那怪物还没消化完‘鳞片’,把它挖出来!

  ”

  葛老道说完,不再停留,转身就走,身影很快没入溶洞的黑暗。

  “记住,你们身上的味儿是遮住了,不是没了!

  离那些深水老窟窿远点!

  晦气符也怕水泡!

  ”

  他最后的声音远远传来。

  三人面面相觑,站在死寂的“归墟锁钥台”

  前,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孔洞里那一声恐怖的叹息。

  手中粗糙冰凉的骨牌散发着坟土的土腥气,勉强隔开四周无形的窥探。

  “找…铁链子?”

  陈斌捏着骨牌,感觉像捏着一块冰疙瘩,“上哪儿找?满城的下水道钻一遍?还是去河边挨个问王八?”

  “听。

  ”

  张清明将骨牌塞进贴身口袋,那股坟土味儿似乎真的压下了体内翻腾的阴煞,后背的刺痛都减轻了几分,“葛老道说了,主环在哪儿,哪儿的水底就不安生。

  城里最近…有没有什么地方,水鬼闹得特别凶?或者…水声不对劲?”

  “水声?”

  林薇薇闭着眼,努力调动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灵觉,仔细捕捉着城市庞大噪音下的“杂音”

  “感觉…城西…老工业区那边…废弃的排洪渠…好多…‘哭声’…细细碎碎的…像…像很多很多…生锈的钥匙…在…在刮铁皮桶…很烦…很吵…”

  “排洪渠?钥匙刮桶?”

  陈斌皱眉,“这算什么动静?”

  “铁链拖地!

  ”

  张清明眼神一凝,“生锈的铁链在水泥渠底或者铁皮管道里拖行的声音!

  就是它!

  位置?”

  “城西…白水桥…下游…废弃的……老排污口…”

  林薇薇努力分辨着那些混乱的“声音”

  来源。

  “白水桥??”

  陈斌脸色有点难看,“那地方…十几年前就废了,厂区跟鬼城似的,排洪渠早堵死了,听说底下全是烂泥和化工废料,比百棺滩还毒!

  ”

  “毒也得去!

  ”

  张清明当机立断,“主环带着沉渊的怨气,只有这种阴煞汇聚的毒窝子才藏得住!

  趁天没亮透,走!

  ”

  城市的混乱并未平息。

  地底的闷响如同城市的痼疾,时断时续。

  警笛声在远处呼啸,掩盖着更深层的不安。

  三人避开主要街道,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阴影里穿行,朝着城西那片被遗忘的工业废墟潜行。

  空气中弥漫的淤泥腥气似乎淡了些,但越靠近白水桥方向,一股混合着化工废料、铁锈和某种甜腻腐败的怪味就越发浓烈。

  废弃的厂区如同巨兽的骨骸,在灰蒙蒙的天光下沉默矗立。

  巨大的、锈迹斑斑的管道如同怪物的肠子,缠绕在坍塌的厂房之间。

  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粘腻的、不知名的黑色油污。

  “就是前面…”

  林薇薇指着远处一片被高大水泥墙围起来的洼地,墙根下有个巨大的、如同怪兽巨口般的半圆形排污口,黑黢黢的,不断有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液体缓缓流出,汇入一条早已干涸、但河床里积满黑绿色污泥的排洪渠。

  “声音…从…从那个口子…最深处…传来的…铁链子…在…在烂泥里…拖着走…还有…好多…好多…细碎的…哭嚎…像…像被链子…勒着的…水鬼…”

  “妈的…这鬼地方…”

  陈斌看着那粘稠恶心的排污口,胃里一阵翻腾。

  后背的怨印在靠近这里后,又开始隐隐传来麻痒的刺痛。

  “感觉…不止…铁链声…”

  林薇薇的脸色忽然变得更加苍白,身体微微发抖,“还有…别的声音…很沉…很闷…像…像有人在…在唱歌?调子…好熟…”

  “唱歌?”

  张清明心头一凛,一种不祥的预感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