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晚上放学校内的安全隐患-《叛逆的青少年》

  寒夜盲区

  11月中旬的农村,天暗得早。刚过六点,浓稠的黑夜就像浸了墨的棉絮,把整个校园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教学楼的窗户还透着几盏零星的灯,在黑夜里划出微弱的光斑。冷风卷着枯草碎屑,贴着地面打滚,呜呜的声响里,满是初冬的凛冽。

  八年级(3)班的林晓宇缩在宽大的校服里,显得越发瘦小。他个子比同班同学矮了大半个头,肩膀窄窄的,走路时总习惯性地低着头,像株被寒霜压弯了腰的麦苗。课后服务六点整准时结束,班主任在讲台上反复强调:“家长都在门口等着,所有人必须直接到校门口集合,不准在校园里逗留,听见没有?”底下一片整齐的“听见了”,林晓宇也跟着小声应和,手指却紧紧攥着书包带——他的数学练习册落在了课桌抽屉里,刚才收拾书包时太急,竟忘了拿。

  “晓宇,走了走了,我爸在门口喊我呢!”同桌张强拍了拍他的胳膊,背着书包一溜烟跑出了教室。

  林晓宇犹豫了一下,还是快步跑回座位,从抽屉里摸出练习册,胡乱塞进书包。等他冲出教室时,楼道里已经空荡荡的,只剩下保洁阿姨拖着扫帚打扫卫生,“唰啦唰啦”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他不敢耽搁,顺着斑驳的铁楼梯往下跑,鞋底磕在台阶上,发出急促的“噔噔”声。

  一楼大厅里,值班老师王老师正站在门口核对离校名单,手里的手电筒晃来晃去,光束在黑暗中劈开一道道短暂的亮痕。“快点快点,家长都在外面等着呢,别让大人着急!”王老师看见林晓宇,扬了扬手电筒,催促道。

  “知道了,王老师。”林晓宇低着头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跑出了教学楼大门。

  门外的黑暗更浓了,校门口方向传来家长们的说话声和汽车喇叭声,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显得有些模糊。林晓宇刚拐过教学楼的西墙角,准备往校门口跑,身后突然毫无征兆地袭来一股蛮力——他甚至没听见任何脚步声,也没看到任何人影,后腰就被狠狠推了一把。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瞬间失去平衡,踉跄着往前扑去,书包从肩膀上滑落,练习册散了一地。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黑影猛地从旁边的阴影里窜出,抬起脚,对着他的侧脸狠狠踹了过来。

  “咚”的一声闷响,脚尖结结实实地撞在林晓宇的眼角上。

  钻心的剧痛瞬间炸开,像有一把烧红的针狠狠扎进皮肤里。林晓宇疼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他下意识地捂住眼角,滚烫的液体顺着指缝汹涌而出,带着浓烈的血腥味,瞬间糊住了他的视线。他甚至没看清偷袭者是谁,只能模糊看到三个高大的身影围在旁边,其中一个的声音粗哑凶狠,正是八年级(1)班的赵磊。

  这里是教学楼和西墙之间的窄巷,一边是教学楼的砖墙,一边是齐腰高的花坛,正好在门口监控的盲区里——学校为了整治楼西厕所的乱象,特意在厕所外装了监控,却没料到这个紧挨着教学楼的拐角,成了另一个没人注意的“漏洞”。

  “让你多管闲事!”赵磊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似乎还想再动手,被旁边的孙浩拉住了。

  “磊哥,别打了,校门口有人过来了!”孙浩的声音有些慌张,他看见远处有家长的身影在晃动。

  李斌也赶紧拽了拽赵磊的胳膊:“快走快走,别被人看见了!”

  赵磊狠狠瞪了一眼蹲在地上的林晓宇,啐了一口,没再说话,带着孙浩和李斌顺着西墙根飞快地溜走了,几个黑影很快就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林晓宇一个人蹲在原地。

  林晓宇疼得浑身发抖,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眼角的血越流越多,顺着下巴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印记。他想喊人,可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校门口的人声、汽车声就在不远处,可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此刻却像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回来拿本练习册,没招惹任何人,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偷袭。

  “同学?你怎么了?”王老师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他核对完名单,又拿着手电筒在校园里巡查了一圈,刚走到这个拐角,就看见地上蜷缩着一个人影,赶紧跑了过来。

  手电筒的光束照在林晓宇脸上,王老师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林晓宇的眼角豁开了一道口子,血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把半边脸都染红了,看起来触目惊心。“哎哟,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王老师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住林晓宇的胳膊。

  林晓宇抬起头,眼泪和血水模糊了视线,只能看见王老师焦急的脸,他张了张嘴,疼得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摇头,喉咙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几个字:“不……不知道……突然……”

  “别慌别慌,老师带你去医院!”王老师也顾不上多问,连忙掏出手机,一边给林晓宇的家长打电话,一边扶起他,“你妈在门口是吧?我先跟她打个招呼,咱们直接去镇上医院!”

  王老师扶着林晓宇往校门口走,刚到门口,林晓宇的妈妈就迎了上来,看见儿子满脸是血,顿时尖叫一声,扑了过来:“我的娃!这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嫂子你别着急,”王老师连忙说,“先去医院处理伤口,事情我回头再跟你说!”

  校门口的保安张师傅也赶了过来,帮忙拦了一辆路过的三轮车。王老师和林晓宇的妈妈一起,扶着林晓宇上了车,催促着车夫赶紧往镇上赶。三轮车在黑暗的乡间小路上颠簸,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林晓宇靠在妈妈怀里,眼角的疼痛越来越剧烈,他能感觉到血还在流,把妈妈的衣服都浸透了。他心里又怕又委屈,小小的身子不住地发抖,那种毫无防备被偷袭的恐惧,比伤口的疼痛更让他难以承受。

  镇上的医院亮着灯,医生连忙给林晓宇处理伤口。清洗、消毒、缝合,每一个步骤都让林晓宇疼得浑身冒汗,紧紧攥着妈妈的手。“伤口挺深的,得缝两针,”医生一边穿针引线,一边说,“万幸没伤到眼睛,不然就麻烦了。”

  林晓宇的妈妈在一旁抹眼泪,王老师站在旁边,眉头紧锁。他心里又气又自责,气的是学生竟然敢在离校的短短几分钟里搞偷袭,下手还这么重;自责的是自己没巡查到这个盲区,让孩子平白受了这么大的罪。

  缝完伤口,医生给林晓宇的眼角缠上了纱布,叮嘱他们按时换药、拆线,近期不要沾水,避免剧烈运动。林晓宇的爸爸也赶来了,得知儿子是被人突然偷袭打伤后,脸色铁青,拳头攥得咯咯响:“王老师,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找出那个偷袭的人!”

  “您放心,”王老师连忙说,“我们学校一定严肃调查,绝对给你们一个说法!”

  回到学校时,已经快七点了。校长李建国听说了这件事,连夜召集了相关老师开会。会议室里的灯光有些昏暗,李校长的脸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简直无法无天!”他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课后服务结束后学生一律由家长接走,全程不超过十分钟,就是为了避免意外。白天到处有值班老师,楼西厕所特意装了监控,结果呢?就因为离校这几分钟的‘时间漏洞’,就因为那个拐角的‘监控盲区’,竟然发生了偷袭伤人的事!”

  “那个拐角确实是个盲区,”王老师叹了口气,“教学楼挡住了门口监控的视线,厕所那边的监控也照不到,孩子被偷袭得太突然,连是谁都没看清。”

  “不只是监控和巡查的问题,”李校长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是我们把隐患想得太浅了。以为规定了家长接送、缩短了在校时间,就能防住所有问题?以为装了几个监控,就能堵住所有漏洞?现在看来,只要有一点空隙,那些心存恶意的学生就敢动手,还搞这种偷袭!”

  “明天一早就成立调查小组,”李校长的语气很坚决,“调取校门口所有监控,排查事发时间段离开的学生,再找各班班主任了解情况,尤其是赵磊那几个平时爱惹事的,一定要把偷袭的人揪出来!另外,全校通报批评,重申校规校纪,离校环节必须做到‘点对点’接送,老师要分区域巡查,不准学生在校园里乱窜!”

  “还有,”李校长接着说,“把学校所有的监控都检查一遍,不管是时间盲区还是空间盲区,全部补上!教学楼西墙那个拐角,明天一早就装高清监控,还要加派老师在离校高峰期值守,绝对不能再让这种偷袭事件发生!”

  老师们纷纷点头,都觉得这次的事情确实敲响了警钟。农村初中的孩子,很多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在外打工,缺乏管教,有些孩子性子野,容易冲动,甚至觉得“偷袭”是件“厉害”的事。学校为了安全,已经做了不少措施:白天有老师在楼层、操场巡逻;重点区域装监控;课后服务结束后要求家长准时接送,缩短学生在校滞留时间……可千算万算,还是没料到会在离校的短短几分钟里,在那个不起眼的拐角,发生这样突如其来的偷袭。

  第二天一早,调查就有了进展。校门口的监控拍到了赵磊、孙浩、李斌三人在事发时间段从教学楼西墙方向溜走,神色慌张,而且他们的身形和林晓宇模糊描述的一致。班主任找他们谈话,一开始三人还拒不承认,直到老师把监控录像摆在他们面前,又结合其他同学提供的线索——有人看到他们课前就商量着要“教训”林晓宇,怀疑林晓宇告了他们抽烟的状——三人才不得不低下了头,承认了偷袭的所作所为。

  学校很快就做出了处理决定:给予赵磊记过处分,全校通报批评,赔偿林晓宇的医药费、营养费;孙浩和李斌给予警告处分,写深刻检讨,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林晓宇道歉。赵磊的父母也赶到了学校,向林晓宇的父母赔礼道歉,双方最终达成了和解。

  一周后,林晓宇回到了学校。他眼角的纱布拆了,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像一条细小的蜈蚣,趴在眼角。他变得比以前更沉默了,总是低着头,上课不敢抬头看老师,下课也坐在座位上,要么看书,要么发呆。放学后,他总是紧紧跟着人群,不敢单独走任何偏僻的路,更不敢在学校多逗留一分钟,哪怕是一秒钟,也怕黑暗中再突然窜出一个人,给她再来一次毫无防备的伤害。

  教学楼西墙的拐角处,很快就装上了一个新的高清监控,镜头正对着那个曾经的盲区,日夜亮着红灯。课后服务结束后,值班老师会分区域巡查,尤其是那些偏僻的角落,直到最后一个学生被家长接走,才会锁上大门。

  可李校长还是常常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看着楼下空荡荡的校园,眉头紧锁。他知道,监控可以补上空间的漏洞,制度可以缩短时间的漏洞,但有些孩子心里的“戾气”和“恶意”,却没那么容易补上。那些缺乏关爱、内心叛逆的孩子,总会找到各种机会发泄情绪,甚至选择偷袭这种怯懦又凶狠的方式欺负弱小。

  11月中旬的寒夜依旧漫长,黑暗笼罩着校园。林晓宇坐在教室里,看着窗外的夜色,眼角的疤痕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这道疤痕会不会消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不再害怕黑暗,不再害怕那些突如其来的偷袭。

  而学校的老师们,也在不断地反思和努力。他们除了加强管理和监控,开始更多地关注学生的心理健康,利用班会课开展安全教育和心理辅导,主动和留守儿童谈心,试图用关爱填补他们内心的空缺。

  只是,这条路注定不容易。就像初冬的寒夜,想要驱散黑暗,需要耐心和坚持。那个留在林晓宇眼角的疤痕,像一个醒目的印记,时时刻刻提醒着学校里的每一个人:安全工作没有尽头,所谓的“万无一失”,永远都有需要完善的地方。而那些潜藏在孩子心里的戾气和恶意,更需要用爱和引导去化解,才能让每一个孩子都能在阳光下安心成长,不再遭遇寒夜般突如其来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