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敲击者-《我玄幻的四十年岁月》

  暗金碎片彻底化为齑粉的瞬间,陆青璃像一支离弦的箭,射向环形囚牢的黑暗。

  身后,灰白的潮水轰然爆发,无声的怨毒与冰冷几乎贴上她的后背。她不敢回头,将全部灵力灌注双腿,甚至不惜燃烧本就所剩无几的精血,只求更快一点!

  残剑在她手中疯狂震颤,剑柄滚烫,裂痕中的血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闪烁,不再是共鸣,而是一种近乎指引的强烈拉扯感,拽着她奔向囚牢深处某个特定的方向。

  她冲入了环形废墟的阴影之下。

  巨大的、断裂的黑色石柱如同巨兽的肋骨,森然刺向昏暗的天穹。脚下不再是松软的骨尘,而是冰冷、坚硬、刻满了模糊古老符文的石板地面。一种令人窒息的压抑感瞬间包裹了她,仿佛闯入了一个沉睡了亿万年的噩梦。

  令人惊异的是,那些汹涌追来的悲念之影,在触及这片环形囚牢最外围的区域时,竟猛地停滞不前!

  它们焦躁地在边界外徘徊、翻滚,灰雾中闪烁的幽蓝火焰充满了不甘与……畏惧?仿佛这片囚牢废墟本身,对它们而言是比死亡更可怕的禁忌。

  暂时的安全并未让陆青璃有丝毫放松。

  她背靠着一根冰冷的断柱,剧烈地喘息,胸腔火辣辣地疼。她死死盯着外面那些不敢越雷池一步的诡异存在,心脏仍在狂跳。

  它们怕这里?为什么?

  是因为此地残留的封禁之力?还是因为……那深处的东西,比它们更加可怕?

  咚…咚咚…

  那沉闷的敲击声再次清晰起来,近在咫尺!

  它不再遥远模糊,而是源自这片环形废墟的核心地带,带着某种顽固到极致的节奏,一下,又一下,敲击在冰冷的石质上,也敲击在她的神魂之上。

  残剑的嗡鸣与这敲击声几乎完全同步,那股强烈的指引拉扯感,正是来自敲击声传来的方向!

  陆青璃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她调整呼吸,握紧残剑,小心翼翼地沿着巨大的环形内壁,向着声音来源潜行。

  越往深处,光线越发暗淡,只有脚下石板和周围巨壁上那些古老符文偶尔闪过一丝极微弱的暗金光泽,勾勒出这片巨大囚笼的轮廓。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弥漫着万古不变的死寂与绝望。这里仿佛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角落,唯有那不歇的敲击声,证明着某种“活动”的存在。

  她绕过一堆坍塌的、疑似某种仪轨基座的碎石,声音来源已近在眼前。

  前方,是一面相对完整的、巨大的黑色石壁。石壁底部,有一个仅容一人弯腰进入的洞口。洞口边缘粗糙,不似天然形成,更像是被某种巨力强行破开。而那沉闷的敲击声,正清晰地从那洞口的深处传来!

  残剑的震颤在此刻达到了顶峰,几乎要脱手飞出!剑身的血芒将洞口附近映照得一片诡异暗红。

  里面是什么?

  是那个持剑斩破封印的古老存在?还是……被封印的恐怖阴影?

  陆青璃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深吸一口气,将残剑横在身前,极度警惕地、一点点弯下腰,向那洞口内望去——

  没有预想中的庞然大物,也没有扭曲恐怖的阴影。

  洞窟不大,更像是一个被挖凿出的简陋石室。

  石室的中央,坐着一个人……或者说,一个人形。

  他(?)背对着洞口,身形佝偻,衣衫早已腐朽成缕,与积年的尘埃融为一体。他裸露出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石质般的灰白,布满了深刻的裂纹,毫无生机。

  而他的动作,僵硬、机械、永无止境地重复着——

  他抬起一只如同石头雕刻而成的手臂,握着一块同样灰白、棱角模糊的碎石,然后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敲击着面前的一块巨大的、半嵌入地面的暗金色金属残片。

  咚!咚咚!

  那暗金残片巨大无比,几乎占据了小半个石室,表面铭刻着无比复杂玄奥的符文,虽然黯淡,却依旧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禁锢与不朽的气息。它似乎是某个更大封印结构的核心部分。

  而那石人不知疲倦敲击的位置,正是那暗金残片上的一道……细微的裂痕!

  那裂痕很新,与残片本身古老的岁月感格格不入,边缘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却让陆青璃手中残剑剧烈共鸣的锋锐意韵!

  是剑意!是这柄残剑之前的主人留下的剑意!

  这石人,是在用最原始、最笨拙的方式,试图扩大那道剑痕,破坏这块封印残片?!

  陆青璃瞬间明白了。

  这石人,绝非破封而出的囚徒,更非守狱者!

  它是殉葬者!是当年被卷入这场封印崩溃灾难的无辜者!他的生命、他的神魂、他的一切,早已在亿万年前那场灾难中湮灭。但某种极致的执念——或许是封禁崩溃时溢出的力量,或许是目睹灾难的不甘与恐惧——将他的残躯化为了这具行尸走肉般的念骸!

  它被永远禁锢在了生命最后一刻的执念中:破坏那道导致灾难发生的裂痕,或者……阻止它?它那麻木的敲击,是赎罪?是弥补?还是绝望的发泄?

  无人知晓。

  它只是重复着,万古不变地重复着这个动作,在这永恒的囚笼里,发出孤独而绝望的回响。

  咚…咚咚…

  残剑的嗡鸣渐渐平息了些,那股强烈的拉扯感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承载了万古悲凉的哀伤。剑身的血芒柔和下来,静静映照着那具徒劳敲击的念骸。

  陆青璃站在洞口,望着这悲凉到令人窒息的一幕,久久无言。

  外面的悲念之影畏惧的,或许正是这残片上依旧残留的封禁之力,以及这具念骸所承载的那场灾难本身的“余威”。

  而她手中的残剑,引她来此,是为了让她看到这一切?看到它曾经造成的罪与罚?看到这永恒的悲剧?

  就在这时,那具一直背对着她、麻木敲击的石人,动作猛地一滞。

  它那僵硬的、石质的脖颈,发出“咔咔”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点点地……转了过来!

  没有五官的脸上,只有一片粗糙的灰白。

  但陆青璃却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空洞、凝聚了无尽岁月执念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手中那柄嗡鸣渐息的……残剑之上。

  石人那举起石块的手臂,凝固在半空。

  整个石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那暗金残片上的剑痕,似乎在无声地流淌着罪孽与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