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雪夜寻踪-《盗墓笔记之养老生活》

  后半夜的雪又紧了些,风卷着雪沫子拍打窗棂,像有谁在外面轻轻叩门。吴邪被冻醒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只有残留的一点余温。他披了件棉袄起身,看见灶房的灯还亮着,橘黄的光晕透过门缝漏出来,在雪地上投下块暖融融的光斑。

  张起灵正蹲在灶前添柴,火光在他侧脸跳动,把睫毛的影子拉得很长。灶上的陶罐“咕嘟”响着,里面是煨了整夜的姜茶,热气顺着罐口往上冒,在冰冷的空气里凝成白雾。

  “怎么醒了?”他回头时,眼神还带着点刚从思绪里抽离的朦胧,“是不是冷?”

  “你不在身边,有点。”吴邪说得直白,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往灶膛里添了块松木,“睡不着?在想山崖边的脚印?”

  张起灵往灶里塞了把干柴,火星子“噼啪”溅起:“那串脚印,步幅很稳,不像是临时起意。”他指尖在膝盖上轻轻敲着,“而且雪鞋的纹路,和以前见过的一种很像。”

  “哪种?”吴邪追问。

  “陈皮阿四的人,以前穿过类似的。”张起灵的声音沉了沉,“不过那时候是胶底,这个是木底,更老派。”

  吴邪心里咯噔一下。陈皮阿四的名字像根刺,扎在记忆深处,带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他往灶膛里凑了凑,试图用暖意驱散那点寒意:“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的人早散了吧?再说了,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值得他们跑一趟?”

  “不好说。”张起灵拿起陶罐,倒了两碗姜茶,递给他一碗,“木郎中的药箱,或许不只是药箱。”

  这话没头没尾,吴邪却懂了。他们这伙人,早就被那些藏在岁月里的秘密缠上了,哪怕躲到这山村里养老,也未必能真正清净。他喝了口姜茶,辣意顺着喉咙往下淌,暖得胃里发沉:“要不,咱现在去看看?”

  张起灵看了眼窗外的雪:“雪太大,山路看不清。等天亮些,雪小点再说。”他把自己的棉袄脱下来,披在吴邪肩上,“再去睡会儿,我守着。”

  吴邪没动,只是往他身边凑了凑,肩膀抵着肩膀:“一起等。”

  灶膛里的火渐渐稳了,松木燃烧的清香混着姜茶的辛辣,在小屋里漫开。两人没再多说,就这么静静地坐着,听着外面的风雪声,看火光在彼此眼底明明灭灭。吴邪忽然想起很多年前在秦岭的矿道里,也是这样,他们背靠着背坐在黑暗里,听着远处的风声,却比任何时候都觉得安心。

  天蒙蒙亮时,雪终于小了些,变成细碎的雪粒,像撒了把盐。胖子被冻醒,揉着眼睛闯进灶房,看见两人守着炉火发呆,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我说你们俩,这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搞什么浪漫?胖爷我冻得都快成冰雕了。”

  “醒了就喝口热的。”吴邪推给他一碗姜茶,“等雪停了,去山崖那边看看。”

  胖子刚喝了口姜茶,差点喷出来:“现在?外面雪没到膝盖,去送死啊?”他瞥见张起灵手里的登山绳,眼睛瞪圆了,“你们来真的?就为一串脚印?”

  “不止脚印。”张起灵把绳子往背包里塞,动作利落,“木郎中失踪那年,村里丢过一批东西,说是药材,其实没人见过。”他从灶台上拿起把开山刀,在手里掂了掂,“我昨天去王婶家借针线,听见她念叨,说她男人年轻时候,见过木郎中背着个铁箱子上山,比药箱沉得多。”

  胖子的瞌睡彻底醒了,把姜茶一饮而尽:“铁箱子?这里面有猫腻啊!胖爷我就说那药箱不简单!”他转身往屋里跑,“我去拿家伙!”

  等三人踏着雪往山崖走时,天已经放亮了。雪没到小腿肚,每一步都陷得很深,发出“咯吱”的声响。胖子扛着把工兵铲走在中间,嘴里不停念叨:“我说咱这养老生活,怎么就过成探险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回杭州倒腾铺子。”

  “别念叨了,”吴邪用登山杖探着路,“真要是有什么宝贝,也算给你攒点酒钱。”

  张起灵走在最前面,脚步很稳,脚印在雪地上连成条直线。他时不时停下来,弯腰查看雪地上的痕迹,手指拂过被风雪掩盖的脚印边缘:“他们往这边走了。”

  山崖比想象中更陡,积雪覆盖的岩石滑得厉害。张起灵用开山刀在岩壁上凿出落脚点,系上登山绳,回头对他们说:“抓稳了,慢慢下。”

  吴邪跟在他身后,踩着凿出的小坑往下挪,雪水顺着裤腿往下淌,冻得骨头缝都疼。胖子在最后面,嘴里哼哼唧唧,却没掉链子,工兵铲在手里舞得像模像样,时不时还能帮吴邪挡一下滚下来的雪块。

  下到半山腰时,张起灵突然停住了。他指着一块被雪覆盖的岩石:“这里有被撬动过的痕迹。”

  吴邪凑过去看,岩石边缘的积雪有明显的翻动痕迹,下面露出的泥土是新的,还带着潮湿的腥气。胖子挥起工兵铲,几下就把积雪清开,露出个黑黝黝的洞口,只有半人高,边缘还堆着几块松动的石头。

  “我去,还真有洞!”胖子眼睛发亮,“胖爷我就说有猫腻吧!”

  张起灵从背包里摸出支强光手电,往洞里照了照。洞不深,里面堆着些枯枝,最里面似乎有个铁箱子,被帆布盖着,轮廓在昏暗中看得不太真切。

  “我先进去看看。”他说着就要弯腰,被吴邪拉住。

  “等等,”吴邪从背包里拿出个小瓷瓶,倒出点粉末撒在洞口,“防蛇虫,虽然这天气 unlikely 有,但小心点好。”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放心。他猫着腰钻进洞,手电光在里面晃动,很快传来他的声音:“安全,进来吧。”

  洞里比外面暖和些,弥漫着泥土和铁锈的味道。铁箱子就放在洞中央,上了把黄铜锁,锁身已经锈得厉害,帆布上落着层薄灰,看样子有些年头没动过了。箱子旁边堆着些玻璃瓶,里面装着褐色的药膏,标签已经模糊不清,隐约能认出“冻疮”两个字。

  “还真是木郎中的东西。”吴邪拿起个玻璃瓶,“这药膏看着跟爷爷说的一样。”

  胖子围着铁箱子打转:“别管药膏了,这箱子里装的啥?看这分量,少说也得有几十斤。”他试着搬了搬,箱子纹丝不动,“锁锈死了,胖爷我直接砸开?”

  “等等。”张起灵按住他的工兵铲,蹲下身查看锁孔,“这锁是‘子母扣’,强行砸会损坏里面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摸出根细铁丝,在锁孔里轻轻拨弄着,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

  吴邪看得愣了愣,突然想起在蛇沼鬼城,他也是这样,三两下就打开了那道机关重重的石门。时光好像在他身上凝固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本事,一点都没丢。

  “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胖子兴奋地就要去掀盖子,被张起灵拦住:“慢点,可能有潮气。”

  他小心地掀开箱盖,一股陈旧的纸张味扑面而来。箱子里没什么金银珠宝,只有几摞泛黄的账本,还有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方方正正的,看着像本书。

  吴邪拿起账本翻开,里面是用毛笔写的药方,字迹工整,每一页都标注着日期和病人姓名。翻到最后几页时,他停住了——上面记着些奇怪的符号,和他在七星鲁王宫见过的鬼玺纹路有点像。

  “这是啥?”胖子凑过来看,“画符呢?”

  张起灵拿起那个油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本线装书,封面上写着“山经补注”四个字,纸页已经脆得一碰就掉渣。他小心地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幅地图,标注着后山的地形,在山崖这个位置,用朱砂画了个小小的三角。

  “这是……矿脉图?”吴邪看着地图上的标注,“这里以前有矿?”

  “听村里老人说过,早年间开过银矿,后来塌了,就没人管了。”张起灵的指尖划过地图上的三角,“木郎中可能是发现了矿脉,但不想让人知道,才藏在这里。”

  胖子拿起账本,翻到有符号的那页:“那这些鬼画符是啥?矿道机关?”

  “不像。”吴邪摇头,“更像是某种标记,可能对应着矿脉的走向。”他忽然想起什么,“陈皮阿四当年最想找的就是这种老矿脉,难道他的人真追到这儿来了?”

  张起灵把书和账本小心地放进背包:“先回去。这里不安全,雪一化可能会塌。”

  往回走时,雪已经停了,太阳从云层里钻出来,把山崖照得发亮。吴邪踩着张起灵的脚印往上爬,忽然发现前面的雪地上多了串新脚印,和他们来时看到的那串很像,正朝着洞口的方向。

  “有人来了。”他低声说,握紧了手里的登山杖。

  张起灵回头,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把背包往吴邪手里一塞:“你带胖子先上去,我断后。”

  “不行!要走一起走!”吴邪急了,“谁知道来的是啥人?”

  “别废话。”张起灵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从怀里摸出把短刀,塞到他手里,“照顾好自己。”

  胖子也急了:“小哥你别冲动!胖爷我跟你一起!”

  “上去!”张起灵低喝一声,推了他们一把。

  吴邪知道他的脾气,再争下去只会拖累他。他咬了咬牙,拽着胖子往山上爬:“快走!上去了再想办法!”

  爬到山顶时,吴邪回头望了一眼,看见几个黑影正往洞口靠近,张起灵的身影隐在岩石后面,像块沉默的山壁。雪地上的阳光刺眼,他却觉得眼睛有点发涩,握紧了手里的短刀,指节泛白。

  “别担心,小哥厉害着呢。”胖子拍着他的肩膀,声音有点发紧,“咱在这儿等着,他肯定没事。”

  吴邪没说话,只是盯着山崖下的动静。风卷着雪沫子吹过来,带着山的寒气,却吹不散他心里的焦灼。他忽然很后悔,后悔当初没拦着张起灵来这趟,后悔自己没能像他保护自己那样,护好他。

  就在这时,山崖下传来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塌了。吴邪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正要往下冲,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岩石后面钻出来,正朝着山顶的方向跑,手里还拎着个黑乎乎的东西。

  “是小哥!”胖子喊了一声。

  张起灵的速度很快,在雪地里如履平地,身后的黑影追得紧,却被他甩开了一段距离。他跑到山脚下时,抬头冲他们喊了句什么,风太大,没听清,只看见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把追兵引开了。

  “他要引开他们!”吴邪急得直跺脚,“咱得去帮他!”

  “不行!”胖子拉住他,“他就是不想让咱掺和!你看他跑的方向,是往老林子里去的,那里岔路多,他熟!”

  吴邪看着张起灵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疼得厉害。他知道胖子说得对,可就这么看着他一个人面对危险,比自己身陷险境还难受。

  “回去等。”胖子拽着他往村子走,“他肯定会回来的。”

  回到院子时,吴邪把自己关在灶房,一遍遍往灶里添柴,直到锅里的水烧开,又凉透,再烧开。胖子在外面踱来踱去,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吉利话,声音却越来越小。

  太阳落山时,门终于被推开了。张起灵站在门口,身上落满了雪,裤腿被划破了道口子,渗着点血,手里却紧紧攥着个铁皮盒子,正是从洞里带出来的那个。

  “你回来了!”吴邪冲过去,声音都在发颤,伸手想去碰他的伤口,又怕弄疼他。

  张起灵笑了笑,很淡,却足够安抚人心:“没事。”他把铁皮盒子递给吴邪,“里面的东西,他们要的是这个。”

  打开盒子,里面是块巴掌大的银矿石,上面嵌着几颗细小的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蓝的光。

  “这是……”吴邪愣住了。

  “鸡冠石。”张起灵擦了把脸上的雪,“老矿里的伴生物,有毒,但提纯后能做颜料,画地图用的。”他顿了顿,“那些人,是来找这个的,不是为了矿脉。”

  胖子凑过来看:“就这破石头?值得他们追这么远?”

  “对某些人来说,比黄金值钱。”张起灵往灶里添了柴,“以前倒斗的,用这个画冥器图,不容易褪色。”

  吴邪把矿石放回盒子,忽然明白了。这石头背后,或许藏着比矿脉更重要的秘密,那些追来的人,未必是陈皮阿四的旧部,却一定和他们曾经的世界脱不了干系。

  张起灵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别想了。”他往锅里倒了些面粉,“煮点疙瘩汤,暖暖身子。”

  灶膛里的火又旺了起来,映得三人的脸都暖融融的。窗外的雪彻底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把院子照得像铺了层银霜。吴邪看着张起灵低头搅动面疙瘩的侧脸,突然觉得,不管那些藏在雪地里的脚印通向何方,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口热汤,就没什么坎儿过不去。

  疙瘩汤的香味漫出来时,胖子已经打着呼噜靠在椅背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点口水。吴邪盛了两碗,递了一碗给张起灵,热气模糊了彼此的眉眼。

  “以后别再一个人冒险了。”他轻声说。

  张起灵喝了口汤,点了点头,指尖在桌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像在说“好”。

  夜还很长,但灶房里的暖意,足够焐热这漫漫长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