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心灯不灭-《鬼仙长生》

  大战后的永乐坊,死寂中透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奇异宁静。破碎的瓦砾间,嫩绿的新芽顽强地探出头,那是桃生“万物复苏”言灵残留的生机,与周围的焦黑废墟形成鲜明对比。

  阴阳司的人员正在紧张地清理战场,救治伤员,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却也有着一丝振奋。方才那逆转战局的七彩光波,那涤荡邪秽的言灵之力,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桃生被李无言扶起,身体依旧虚弱,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似乎还不敢相信那改变战场的力量源于自身。

  “我……我真的做到了?”她声音微颤,看向李无言。

  “嗯。”李无言颔首,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波澜涌动,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句话,“力竭伤身,需静养。”

  他不由分说,一把将桃生抱起,身形一闪,便已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荆芥的药庐之中。

  荆芥早已准备妥当,立刻上前为桃生检查,柔和的生机之力探入,秀眉微蹙:“神魂透支,灵力枯竭,经脉亦有损伤。需立刻闭关调养,不可再动用丝毫力量。”

  她取出银针丹药,迅速为桃生施治。

  桃生乖乖配合,目光却忍不住瞟向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李无言。他依旧站得笔直,但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周身气息也略显紊乱,显然最后斩杀梦魇投影的那一击,对他消耗亦是极大。

  “李先生,您也受伤了?”桃生忍不住问。

  李无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无碍。”

  荆芥一边施针一边道:“他也需静养几日。你们俩,这次都太胡来了!”语气带着嗔怪,更多的是心疼。

  药力作用下,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桃生眼皮越来越沉,最终沉沉睡去。

  这一睡,便是三天三夜。

  睡梦中,她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混沌与秩序交织的轮回深处,看到一个孤独而伟岸的背影,感受到一种跨越生死的温柔注视。无数模糊的碎片闪过——温暖的怀抱,离别的泪光,七彩的霞霭,还有一句坚定的话语:“总有再现之日……”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药庐熟悉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安神的药香。身体依旧虚弱,但神魂的刺痛感已减轻大半。

  “醒了?”荆芥温柔的声音传来,端着一碗药汤走近,“感觉如何?”

  “好多了,荆芥姐姐。”桃生撑着想坐起来。

  “别急,慢慢来。”荆芥扶住她,将药汤递过,“你这次透支太过,需好好将养一段时日。幸好本源未损,已是万幸。”

  桃生小口喝着药汤,犹豫了一下,问道:“外面……怎么样了?大家都还好吗?”

  “战场已清理完毕,伤亡比预想中要小,多亏了你。”荆芥眼中满是欣慰与后怕,“经此一役,司内士气大振,那些藏在暗处的老鼠,想必也能消停一阵了。”

  正说着,幽璃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见到桃生醒来,紫眸一亮:“哟,小功臣醒了?感觉怎么样?你最后那一下可真带劲!差点把姑奶奶我都给净化了!”

  她依旧是那副洒脱不羁的样子,但看着桃生的眼神却多了几分真正的认同和亲近。

  桃生被她逗得微微一笑:“幽璃姐姐就别取笑我了。”

  “谁取笑你了?实话!”幽璃凑近,压低声音,“你昏迷这几天,某人可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那张冰山脸都快冻裂了。”

  桃生一怔,下意识看向门口。

  荆芥轻轻瞪了幽璃一眼,柔声道:“李先生确实担忧你的伤势。他也消耗甚巨,需好生调息。”

  正说着,药庐的门被轻轻推开,李无言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袍,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气息已然平稳了许多。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桃生身上,见她清醒,眸中那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似乎缓和了些许。

  “感觉如何?”他走进来,声音依旧平淡。

  “好多了,谢谢李先生关心。”桃生忙道。

  李无言走到榻边,伸出手指,轻轻搭在桃生的腕脉上,一股精纯温和的法则之力探入,仔细检查着她的状况。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异常轻柔。

  片刻后,他收回手,点了点头:“根基无碍,静养即可。”

  顿了顿,他看着桃生,极其认真地补充了一句:“此次,你立功甚伟。”

  能得到他如此直白的肯定,桃生脸颊微热,心里像是喝了蜜一样甜,小声道:“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李无言不再多言,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复杂难明,似乎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最终化为一句:“好好休息。”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药庐,仿佛只是专门来看她一眼。

  幽璃冲着桃生挤挤眼,也跟着溜了出去。

  荆芥看着桃生微红的脸颊,温柔一笑:“好了,别多想,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恢复。司主那边你也无需担心,他已下令,在你完全恢复前,绝不会再有任务打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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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日子,桃生便在药庐中安心静养。她不再急于修炼,而是每日喝药、调息,回味着大战中的感悟,尤其是最后施展“万物复苏”言灵时的那种与天地深度共鸣的状态。

  她对“生”之理的领悟,变得更加深刻。那不再仅仅是一种能量,更是一种创造、滋养、抚平创伤、带来希望的“秩序”之力。

  期间,张明远亲自来看望她,带来了司内的嘉奖和感激,并告知她,经此一战,她在阴阳司乃至整个渝州城的声望都已极高,“灵煦摆渡人”之名,真正深入人心。

  桃生并未因此骄傲,反而更加沉静。她深知,没有李无言和大家的守护,没有那一次次生死边缘的逼迫,她绝无可能成长如此之快。暗处的敌人依旧强大,她还需要变得更强。

  这日,她感觉身体已恢复了大半,便征得荆芥同意,来到药庐后院散步透气。

  月色如水,洒满庭院。

  她看到李无言独自一人站在那棵老槐树下,负手望月,背影依旧挺拔,却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孤寂。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走了过去。

  “李先生。”

  李无言缓缓转过身,月光照亮他冷峻的侧脸,眸光深邃如夜:“何事?”

  “我……我想谢谢您。”桃生真诚地道,“谢谢您一直以来的保护,还有……教导。”

  若不是他一次次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一次次以那种独特的方式点拨她,她走不到今天。

  李无言沉默地看着她,月光下,少女的眼神清澈而坚定,眉心的七彩印记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仿佛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

  他看了她很久,久到桃生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沙哑:

  “守护你,亦是在守护……希望。”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极其遥远的地方。

  “黑夜漫长,然终有尽时。心灯不灭,自可见曙光。”

  这话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桃生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流露过的、深沉的疲惫与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她忽然明白,他背负的,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多、更重。他所守护的,不仅仅是她这个人。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在心中涌动,酸涩又温暖。

  她用力点头,眼神明亮:“嗯!我明白!我会努力让这盏灯……烧得更亮!”

  李无言闻言,眸光微动,那冰封般的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软化了一瞬。

  他不再言语,只是重新转过身,望向那轮皎洁的明月。

  桃生也没有再说话,安静地站在他身旁,一同沐浴在清冷的月辉之下。

  长夜依旧未明,前路依旧艰险。

  但此刻,少女心中的灯,却燃得前所未有的明亮而坚定。

  她知道,她不再孤单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