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高烧与堡垒裂隙-《玫瑰褶皱里的他和他》

  “清道夫”程序启动后,如同在平静的湖面下投入了深水炸弹,表面上一切如常,但暗流已然汹涌。

  陆沉舟周身的气场变得更加冷硬而警惕。他减少了不必要的公开行程,加强了随身安保,甚至连日常的咖啡也改为由特助李泽在办公室内专门制备。他没有再对顾然提及任何关于威胁调查的进展,但顾然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紧绷的防护网,已经将他同样笼罩其中。

  上下班的路上,他总能注意到一些之前没有的、看似普通却行动训练有素的身影,在不远处若即若离地跟随。他的公寓楼下,也增加了固定的安保巡逻。陆沉舟在用他的方式,构筑防线。

  这种被严密保护的感觉,对习惯了独立和隐匿的顾然来说,有些陌生,甚至带着一丝被侵入的不适。但他理智上明白,这是当前情况下最合理的选择。他只是默默调整了自己的反侦察习惯,以适应这种“被保护”的状态。

  【环境监测:目标启动的防护措施已覆盖我方。安保等级:高。外部威胁暂未显现,但紧张氛围持续。】

  【行为适应:调整个人安防策略,与目标提供的保护体系进行协同,避免内部消耗。】(????)

  然而,外部的压力,往往会催化内部的变化。

  几天后的一个深夜,顾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惊醒。屏幕上显示的是“L”。

  他瞬间清醒,接通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陆沉舟那惯常冷静的声音,而是一种压抑着痛苦、带着浓重鼻音和虚弱喘息的低语:

  “……顾然……”

  仅仅两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脆弱。

  顾然的心猛地一沉。“陆总?您怎么了?”

  “……公寓……不太对劲……”陆沉舟的声音断断续续,伴随着玻璃杯破碎的杂音,“……头晕……看不清……”

  高烧!

  顾然立刻做出了判断。而且听起来情况不轻,甚至可能出现了意识模糊的迹象。陆沉舟独自居住在蓝湾公寓顶楼,若非情况危急,以他的性格,绝不可能在深夜打来这样一个求助电话。

  “您别动,我马上过来。”顾然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但动作却快如闪电。他一边用肩膀夹着手机保持通话,一边迅速套上外衣,抓起车钥匙和随身应急包。

  “密码……0709……”陆沉舟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几乎成了气音。

  电话没有挂断,但那边只剩下沉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顾然冲出公寓,驾车一路飞驰。深夜的街道空旷,但他心中的警铃却尖锐作响。陆沉舟的高烧来得太突然,结合之前的神秘窥探,他无法排除这是否是某种人为制造的“意外”。

  【紧急状况:目标突发健康危机,伴随意识模糊。潜在风险:健康威胁、安全漏洞(因意识不清)、可能的人为陷害。】

  【行动方案:立即前往施救,全程保持警惕,评估环境风险,优先确保目标生命安全。】(??????)??)

  输入密码“0709”,顾然迅速进入了蓝湾公寓顶楼。室内一片狼藉,灯光大亮,一只玻璃杯碎裂在客厅中央,水渍蜿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气(可能是之前残留的)和一种……病热的、独属于陆沉舟的气息。

  陆沉舟倒在沙发旁的地毯上,蜷缩着身体,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额发被冷汗浸湿,紧贴在皮肤上。他双眼紧闭,眉头痛苦地拧在一起,呼吸急促而灼热。

  顾然快步上前,蹲下身,探手触摸他的额头——滚烫!温度高得吓人。

  “陆总?陆沉舟?”他轻轻拍打对方的脸颊,试图唤醒他的意识。

  陆沉舟艰难地掀开眼皮,眼神涣散而迷茫,焦距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凝聚在顾然脸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

  顾然立刻从应急包里拿出电子体温计测量——39.8c!

  必须立刻物理降温,否则有惊厥风险。

  他不再犹豫,试图将陆沉舟扶到沙发上。但陆沉舟虽然意识不清,身体却沉重而有些不配合,手臂无意识地挥动,似乎抗拒任何触碰,又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冷……”他含糊地呓语着,身体微微颤抖。

  顾然深吸一口气,用上了一些技巧,半抱半扶地将这个比自己高大强壮的男人弄到了沙发上躺平。过程中,陆沉舟滚烫的额头无力地抵在他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锁骨上,带来一阵战栗的触感。

  顾然动作顿了一秒,随即强行压下心头那丝异样,迅速开始操作。他用冷毛巾敷在陆沉舟的额头,解开他早已被汗水浸透的衬衫扣子,用酒精棉片擦拭他的脖颈、腋下等大动脉区域,帮助散热。

  他的动作专业、迅速,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个紧急医疗案例。

  然而,当他用沾满酒精的冰凉棉片擦拭陆沉舟滚烫的胸口皮肤时,手下那具身体猛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陆沉舟忽然睁开了眼睛。那双因为高烧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直直地、毫无遮拦地看向顾然。那眼神里没有了平日的冷静、审视或压抑,只剩下全然的、赤裸的脆弱,以及一种……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绝望的依赖。

  他猛地抬起手,一把抓住了顾然正在为他擦拭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指尖深深陷入顾然的皮肤,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固执。

  “别……走……”他嘶哑地、几乎是哀求般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却像重锤一样敲在顾然的心上。

  顾然僵住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陆沉舟掌心那骇人的热度,以及那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指尖。那只手,曾经在谈判桌上签下数亿的合同,曾经在舞池中强势地引导他旋转,此刻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紧紧抓着他,仿佛他是唯一的救赎。

  【!!!紧急事态升级!目标出现意识模糊下的情感宣泄与肢体依赖!接触等级:极高!行为动机:非理性,源于生理痛苦与心理脆弱。】

  【警告:此情境下,任何回应都可能对后续关系产生深远影响。理性应对与情感安抚需极度谨慎平衡。】(★w ★)

  顾然看着陆沉舟那双被高烧和脆弱占据的眼睛,看着他那因为痛苦而微微张开的、干裂的嘴唇,看着他紧抓着自己不放的、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的手……

  他冰冷的、计算一切的理性外壳,在这一刻,仿佛也被那滚烫的温度灼穿了一个洞。

  一种陌生的、柔软的、近乎怜惜的情绪,如同细微的泉水,从那个洞里悄然涌出。

  他没有挣脱那只手。

  反而,用另一只空着的手,轻轻覆上了陆沉舟紧抓着他的手背。动作很轻,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我不走。”顾然的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沉与柔和,“我在这里。你需要降温,放松一点。”

  他的声音似乎起到了某种镇定作用。陆沉舟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些,抓住他手腕的力道也稍稍松懈,但那灼热的手掌,依旧固执地覆盖在他的皮肤上,没有松开。他重新闭上眼睛,眉头依然紧锁,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顾然就维持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继续用另一只手,耐心而细致地为他进行物理降温。

  时间在寂静与灼热的呼吸声中缓慢流逝。

  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仿佛与这个被高烧和脆弱笼罩的空间隔了一层无形的膜。

  在这个深夜,在这座冰冷的、如同堡垒般的公寓里,最坚固的理性壁垒,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裂开了一道深刻的缝隙。

  而缝隙之内,某些真实的东西,正在不受控制地、悄然流淌。

  顾然低着头,看着陆沉舟因为不适而微微颤动的睫毛,感受着手腕上那固执而滚烫的触感。

  他知道,今晚过后,一切都将不同。

  【危机干预记录:成功实施紧急医疗救助。目标在意识模糊状态下表现出强烈的依赖性与情感需求。我方采取了安抚性接触与承诺,稳定了目标情绪。】

  【关系状态颠覆性更新:理性堡垒出现重大裂隙。“保护者-被保护者”动态确立,情感联结深度与复杂度急剧增加。】

  【后续影响评估:目标清醒后可能产生认知失调(羞耻\/回避)或情感依赖加深。需做好应对准备。】( ̄▽ ̄)~*

  高烧终会退去。

  但有些东西,一旦流露,便再也无法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