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时空交错,古今对决-《诗魂封神》

  从锅炉房爬出来时,刘斌的膝盖还在抖。雪片子往脖子里钻,凉得他一缩,衣领湿了一圈,水顺着脊梁往下爬。他没动,就站在那儿,像根冻僵的桩子。

  那扇门悬在地眼上头,半飘在空中,金线勾的边,模模糊糊,像老书页上快褪掉的画符。风从门缝里吹出来,一股墨竹味——清,带点苦,混着旧纸的霉气。这味儿他认得。醒来的那天,也是这味儿。青石板冷得硌骨头,岩缝漏下一缕月光,照在翻开的残卷上,字是红的,还在动,像虫子爬。

  两处地脉早就接上了。不是碰巧,不是偶然。他不是回来,是被拉回来的。百年前那根线就缠上了他,现在,收钩了。

  左眼一跳,金丝颤了颤,像是谁在背后扯了一下。脑子里浮出那行字,血写的,笔画全是断骨头拼的,一股子烂诗的味儿:“后世有逆者,名刘斌,诗成之日,门将再启。”

  不是预言,是咒。也是叫他。

  他闭了闭眼,再睁,眼里什么都没了。他知道,自己就是那个“逆者”——逆命,逆律,逆千年规矩。

  没回头。身后是锅炉房塌下来的铁架子,锈得像灰,踩上去“咔”一声,轻得像踩碎了枯枝。他往前走,脚印一深一浅,每踩一下,地底就震一下,像在应他,又像在拦他。地心那些睡着的诗,正因为他走近,慢慢醒了。像一头老兽,在梦里翻了个身。他们等的不是门开,是“逆者”来。是那个敢拿凡人骨头,撞诗道天规的人。现在,他来了。

  古籍修复中心底下,祭坛前,大荒之门开始裂。青铜井口张着,黑雾翻腾,古字从里面冒出来,又沉下去,像溺死的魂。那八个字——“引九幽诗魂,启大荒之门”——在雾里忽明忽暗,笔画渗血,每划一下,像割开一层皮。空气打皱,现实和记忆的边烧起来了,焦了,卷了,露出后面黑洞洞的空。

  他看见七天前自己倒下的样子——实验室里,手指刚碰上《大荒残谱》,像被雷劈中,七窍冒血,诗脉倒着走,整个人瘫下去,像根断了的木偶。他也看见百年前刑场上的自己,锁链缠身,白袍染红,喉咙碎了,诗骨一节节断。那天,他被九道诏令钉死在石板上,就因为写了一首“逆诗”——“天不语,诗当言;官不公,必当斩”。

  记忆一刀刀割进来。百年前的疼、恨、憋屈,全涌进脑子。他快撑不住了,意识像风里的一点火,快灭了。

  就在这时候,左臂那道疤裂了。从肘到指尖,老伤,说是小时候被古书划的。可这次裂开的不是皮,是更里面的东西——诗脉的封印。黑血往外涌,稠得像墨,顺着手指滴到地上,砸出暗红的点。他咬着牙,用手指蘸血,在掌心画那个字——“逆”。血烫,像烙铁贴肉,疼得他脑子炸开,硬生生把自己从回忆里拽回来。

  睁开眼,瞳孔里映着井口的黑雾,也映着自己发抖的手指。他低头,看掌心还没干的血字,低声念了一句没写完的诗:

  “我在今世写下你的名字……”

  声音不大,却像凿子,硬生生在空中凿出一条光路。诗音到哪儿,空气就扭成一线微光,细得像丝,通向门心。那光随时能断,却扛着他全部的魂。

  他抬脚,跨进裂口。

  一黑,再亮,已经不在现代了。

  夕阳红得像血,照着一座塌了的宫城。柱子歪着,碑石碎了一地,风卷着灰在街巷里打转,像鬼在说话。这是大荒朝最后一天,是他被押上刑场的那天。可这回,他站在城楼上,披着破黑袍,脚下是塌墙,头顶是血天。他看见另一个“自己”被拖出天牢——披头散发,满脸是血,手脚都断了,头还抬着,眼睛亮得吓人。

  刘斌站在城楼,心口发凉。他知道,那是他的影子——百年前死前那股不甘化出来的,不信命,不信诗清白,只信血债血偿。那是他没烧完的火,是诗骨断时最后蹦出的火星。

  影子忽然抬头,眼神穿过时空,直盯他。

  “你来干啥?”声音从四面八方来,带着古调,像钟在山谷里响,“来看我再死一遍?”

  刘斌没答。他闭眼,把掌心那点青焰按进胸口。火顺着筋走,五脏烧起来,肺像炭,心像开水。疼,让他清醒。他知道,不拿疼当锚,意识会被影子吞了。

  他开口,用现代诗砸古律:

  “你写的诗是墓碑,我写的诗是火种。”

  话落,裂隙里的诗灰轰地烧起来,变作星火乱飞。那些飘着的古字,本来规规矩矩,平仄分明,现在全乱了,像琴弦崩断。影子脚上的锁链,裂了,一道,又一道。

  影子怒吼,抬手一指,吟出古诗:“血染白袍终不悔,孤臣孽子岂求生!”诗句变剑,青光炸出,直刺刘斌心口——诗道的审判,以律为刀,以韵为锋,专杀逆者。

  刘斌不躲,反手抽出脊背那根金线。那是诗脉,从尾椎通到头顶,连着大荒的根。他拿它当笔,在空中划:

  “我不是你的回声,我是你的答案!”

  金线划空,魂震。刹那,现代城市的影子炸出来——霓虹闪,车流奔,高楼林立,地铁穿地,孩子在公园背诗,老人在街角写春联。画面和废城叠在一起,古今乱成一团。古剑撞上光影,刺啦一声,火星四溅,像文明撞在一起。

  影子踉跄后退,瞪眼:“你……竟拿这种不成调的句子破我诗咒?”

  “调?”刘斌冷笑,声低但利,“你们拿诗当锁链,拿字当刑具,还讲什么调?诗不是命令,是人心。不是压人的,是点火的。”

  影子怒极反笑,笑里带哭:“人心?人心早被驯服了!你看看现在,诗是摆设,字是工具,谁还管诗骨?谁还讲清白?我死那天,没人念一句反诗,没人敢抬头!你活在这种世道,还敢说自己是诗人?”

  刘斌沉默。风卷起衣角,夕阳照他脸上,拉出一道深影。他想起昨夜地铁站,少年低头写诗,被人笑“装文艺”;想起图书馆,《现代诗选》堆在“冷门”架上,落灰;想起实验室,他七天不睡修一首残诗,领导骂他“瞎折腾”。

  他开口,声低,但稳:

  “正没人念,我才要念。正没人敢,我才必须敢。”

  他抬手,指尖凝出半寸青焰。不是火,是魂的光,是千万人沉默里攒出的一点火种。青焰慢慢成形,不是字,不是句,是一粒火——小,但能烧野。

  “你说你死得不甘。可你到死,写的还是恨。而我……”他顿了顿,把火种按进胸口,“我写的是光。”

  火入体,魂应。现代诗境全开,城市光影成墙,挡住古咒。影子的诗开始碎,锁链断,白袍在风里甩,像快烧完的旗。

  “若诗能改命,”影子声弱了,眼里还有执,“为何我仍死在那天?”

  刘斌上前一步,伸手,不是打,是接。掌心还留着血字,青焰在指尖跳。

  “你不是改不了命,”他说,“你是不愿活。”

  影子愣住。

  刘斌继续:“你死那天,因为你认定了这世没救。可我活下来了,不是为报仇,是为证明——诗还能救人。救一个不敢抬头的,救一个忘了说话的,救一个觉得自己不配写诗的。”

  影子低头,看自己快散的手。那手上还有墨,是最后一首没写完的诗。

  “那你……替我看看,后来的天,啥颜色。”

  话落,人化作诗灰,融进刘斌魂里。那一瞬,他觉着体内多了点东西——不是恨,不是怒,是沉甸甸的托付。

  刘斌闭眼,感那股念归位。他抬手,用脊背金线当笔,划地成诗。金线过石,留下四句:

  “你死于大荒,我生于今世;

  你以诗赴死,我以诗破死;

  门开非为灭世,只为正名;

  今以我身,封此逆门!”

  诗成,天地静。

  金纹虚门猛颤,黑雾翻,像无数魂在吼——是被封的诗魂,是千年来被杀的逆者。地眼深处,黑雾被压,慢慢缩。门缝合,时空收,残阳、断城、血雾,全退。

  就在门快关上时,地眼最深,黑雾停了。

  一双眼,缓缓睁开。

  不是影子,也不是他。那眼没瞳,只有层层古字,像经文绕,像咒缠,每个字都透着死墨味。它看着刘斌,不动,不杀,却让他血一下子冻住——那是诗道本身的意,是千年规矩的盯。

  他想退,脚底青石却变黑泥,往上爬,缠住鞋。他张嘴,想吟,喉咙却被掐住,发不出声。不是真掐,是话被封了——诗道在夺他“说”的权。

  那眼眨了一下。

  黑泥猛地收紧,腿被锁死,往上爬,已到腰。他低头,看见皮下的诗脉在跳,像要冲出来,逃这身子。

  他知道,真正的试炼,这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