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起 - 第十一幕-《南风吹吹》

  晨光透过老式木窗的缝隙,如薄金般洒落,惊扰了满室旖旎的余韵。

  陆文生先醒了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身体的感觉先于大脑清晰。

  腰间沉甸甸地横着一条手臂,背后紧贴着一具温热的身躯,均匀的呼吸轻轻拂过他后颈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昨夜的一切,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清晰得让他耳根瞬间烧透。

  那些激烈的亲吻,笨拙的抚摸,黑暗中压抑的喘息,以及最后筋疲力尽却又心满意足的相拥而眠……每一个细节都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他的神经。

  他一动不敢动,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苏亦承的手臂结实而有力,将他牢牢圈在怀里,是一种充满占有欲的姿态。

  他能感觉到苏亦承平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背心布料,一下下敲击着他的脊背,与他自己依旧有些失序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这……就是他和苏亦承。

  他们是……拥有了彼此最亲密距离的人。

  一种巨大的、近乎不真实的幸福感裹挟着羞涩,将他淹没。

  他悄悄偏过头,想看一眼身后的人。

  晨光中,苏亦承的睡颜安静得出奇。

  摘掉了眼镜,他眉眼间的锐利和疏离感淡化了许多,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梁挺直,嘴唇……

  陆文生的目光落在那里,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昨夜被反复亲吻、啃咬的触感记忆犹新。

  他看得有些出神,连苏亦承何时睁开了眼睛都没察觉。

  直到对上一双带着初醒朦胧、随即迅速变得清明而深邃的眼睛。

  陆文生像被抓包的孩子,猛地想转回头,却被苏亦承收紧的手臂箍住,动弹不得。

  “躲什么?”苏亦承刚醒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餍足的慵懒,热气喷在陆文生敏感的耳廓。

  陆文生身体一颤,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

  苏亦承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膛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将脸埋进陆文生的后颈,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蹭过他颈侧的皮肤。

  “文生……”他喃喃地叫他的名字,带着一种亲昵的、确认般的语气。

  这一声,让陆文生紧绷的身体慢慢软化下来。

  他闭上眼,感受着来自苏亦承的温度和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和归属感油然而生。

  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在晨光中,谁也没有再说话。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静谧而甜腻的气息,仿佛连阳光都被染上了蜜色。

  然而,现实的钟声总会敲响。

  窗外传来早起的村民赶着牛车经过的轱辘声,还有隐约的犬吠。

  属于金饰村白天的、充满烟火气的生活开始了。

  也提醒着他们,分离在即。

  苏亦承的手臂微微收紧,将怀里的人抱得更实了些,声音闷在陆文生颈间:“……今天就要开始收拾了。”

  陆文生“嗯”了一声,心里的甜蜜被即将到来的离别冲淡了几分。

  “海城那边的事情很多。”苏亦承继续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在对自己说,“剪辑,后期,宣传……可能要比预计的时间更长。”

  陆文生沉默着。

  他知道苏亦承的世界很大,有很多他不懂的事情。

  他不能,也不会开口让他留下。

  金饰村是他的根,而苏亦承的天空在更广阔的地方。

  “你……”陆文生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还会回来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话听起来像个索要承诺的怨妇。

  苏亦承却松开了他,将他身子扳过来,面对面。

  晨光中,他的眼神认真而专注,没有丝毫敷衍。

  “这里,”他指着陆文生的心口,又指了指窗外,“有你,有空山庄园,有这部电影的根。你说,我会不会回来?”

  他没有给出具体的时间,但这个回答,比任何承诺都让陆文生安心。

  苏亦承看着他依旧泛着红晕的脸,忍不住低头,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等我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就回来。”他补充道,语气坚定。

  起床的过程带着几分尴尬和手忙脚乱。

  穿衣服时视线不小心对上,都会迅速移开,然后耳根更红。

  陆文生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出房间,去厨房生火做饭。

  苏亦承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略显笨拙的背影,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早饭很简单,清粥小菜。

  两人对坐在小小的方桌旁,安静地吃着。

  气氛不再像昨夜或清晨那般炽热,却流淌着一种平淡而温馨的暖流。

  偶尔筷子碰到一起,两人会同时抬头,目光相触,又迅速分开,各自压下嘴角那抹压不住的笑意。

  像所有刚刚确认关系、沉浸在秘密甜蜜中的恋人一样,羞涩,笨拙,满心欢喜。

  吃过早饭,苏亦承必须回空山庄园了。

  剧组今天正式开始收拾行装,他不能缺席。

  陆文生送他到院门口。

  清晨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

  “我走了。”苏亦承看着他。

  “嗯。”陆文生点头。

  苏亦承伸出手,似乎想碰碰他的脸,但看到远处已有村民扛着锄头出门,手在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

  “回去吧。”

  说完,他转身,朝着空山庄园的方向走去。

  脚步沉稳,背影挺拔。

  陆文生站在门口,一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村路的拐角,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抬手,摸了摸刚才被苏亦承拍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触感。

  院子里,老梨树的叶子在晨风中轻轻摇曳。

  风吹过,带着露水的清新和阳光的温度。

  心是满的,却又因为即将到来的离别,空了一块。

  他知道,苏亦承这一走,他又要开始等待。

  但这一次的等待,与过去八年那无望的煎熬不同。

  这一次,他心里装着确定的彼此,和一句“等我回来”。

  这让他有了足够的勇气,去面对接下来的分离,以及,去期待下一次,南风吹拂下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