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管这叫和泥?这是炼出钢的根!-《抗战:你管这叫军械维修厂?》

  “周哥,真拆啊?”

  张小山攥着半旧的铁钎,手心已经冒出一层黏腻的汗。

  这炉子虽小,却是厂里师傅们一捧泥一捧泥糊起来的命根子,就这么砸了,他心里打鼓。

  李大胆没吭声,只是用那双牛一样的眼睛看着周墨,等他一个准信。

  “拆。”

  周墨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掷地有声。

  他走到炉前,用指节敲了敲外壁,泥土混合草筋的墙体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像个得了重病的老人。

  “不止要拆,里面的耐火土层也得全部敲下来,一块不留。”周墨补充道。

  “这……这可是好不容易找来的耐火土啊!”

  张小山几乎是喊出来的。

  这山沟里,想找点合适的黏土,得跑几十里山路去挖,金贵着呢!

  周围干活的战士们也都停了手,远远看着。

  葛老铁那边的打铁声也变得稀疏,铁锤砸落的间隙越来越长,显然在竖着耳朵听。

  “那种土,理论上限一千二百五十度。”

  周墨耐着性子解释。

  “我要的温度,它撑不住。”

  “别磨蹭,动手!”周墨催促。

  “好嘞!”

  张小山不再犹豫,将铁钎狠狠插进炉壁缝隙。

  李大胆抡起大锤,肌肉坟起,爆喝一声,“哐”的一声闷响砸了下去!

  土块和碎石四下飞溅。

  叮叮当当的修理声中,这拆炉子的哐当声,显得格外刺耳。

  葛老铁终于按捺不住。

  那张黑脸紧绷如铁,熬得通红的双眼里,血丝像是要炸开。

  “败家子!你是真拆啊!”

  他指着被砸开大豁口的炉子,肌肉都在发抖。

  “你知道垒这么个炉子要花多少工夫吗?你知道那些耐火土是弟兄们从多远背回来的吗?你小子说拆就真拆!”

  周墨没理会他的咆哮,蹲下身,从碎块里捡起一块烧得发黑的内壁土块。

  他用手指轻轻一捻。

  土块簌簌掉渣。

  “葛厂长,你来看。”

  周墨把土块递到他面前。

  “这叫‘过烧’,内部结构已经毁了,没了强度。”

  “就算我不拆,这炉子也撑不过三次。”

  他又指着土块断面上的蛛网状细纹。

  “看见这些缝了吗?热胀冷缩不均,早就裂透了。”

  “下次烧炉,铁水顺着缝渗进去,外面看着好好的,里面可能已经烧空了。”

  周墨抬眼,直视着葛老铁。

  “到时候整个炉子突然塌掉,你哭都没地方哭。”

  葛老铁一把夺过土块,凑到眼前死死地看。

  他打了半辈子铁,周墨指出的那些细微裂纹,他见过,但从没当回事,只当是烧久的正常损耗。

  可现在被周墨这么一说,再联想到以前确实有过炉壁渗出火星的景象,他心里咯噔一下,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

  这小子……句句都戳在要害上!

  “你……你少唬我!老子烧了二十年炉子,也没见塌过!”

  葛老铁嘴上强硬,但语气里的火气明显弱了下去,更像是一种色厉内荏的自我辩护。

  “那是你运气好,没把炉温烧到极限。”

  周墨站起身,拍掉手上的土。

  “我们要炼钢,就必须把炉温顶上去。所以,这炉子,必须改。”

  他看着那残破的炉口,吐出一句话。

  “这不叫拆,这叫为科学献身。”

  “神神叨叨的……”

  葛老铁嘟囔一句,终究没再阻止。

  他只是抱着胳膊站在一边,铁青着脸,死死盯着他们。

  他倒要看看,这个满嘴“科学”的学生娃,能从一堆烂泥里变出什么花来!

  再次得到葛厂长的默许,张小山和李大胆胆气壮了不少,抡起锤子虎虎生风。

  很快,小半个炉壁被拆掉,里面的耐火层也用铁钎一点点撬落,露出里面夯实的黄土胎。

  周墨也没闲着。

  他让张小山找来几只破箩筐,自己拿着小铲子,把撬下的旧耐火土和炉渣分门别类。

  “周哥,这些烧剩下的破烂玩意儿还要?”张小山一边干活一边问。

  “要,当然要。”

  周墨头也不抬,仔细分辨,神情专注得像是在鉴别古董。

  “这些是烧结好的炉渣,里面有我们需要的氧化硅。这些是没完全烧透的黏土,可以回收再利用。”

  “材料要分拣清楚,这叫物料管理。”

  物料管理?

  又是一个新词。

  张小山挠挠头,心里对周墨的敬佩又深了一层。

  这位周哥,好像什么都懂,连捡破烂都能说出这么多道道。

  一个多小时后,小高炉被彻底清空,只剩一个光秃秃的泥壳子。

  周墨绕炉一圈,检查底座和主体结构,确认没有大的损伤。

  “行了。下一步,找新材料,做新的耐火砖。”

  周墨直起身,对两个壮小伙说。

  “周哥,去哪找?还去几十里外那个土坡挖?”张小山问。

  “不用。”

  周墨摇摇头,目光投向修理厂外不远处的一片山壁。

  那里的土质颜色与别处不同,微微泛白,在阳光下有些晃眼。

  “就去那儿。”周墨指向山壁。

  “带上锄头和箩筐,挖那种发白的、有点滑腻感的土。记住,别挖表层,往下挖半尺,要里面的。”

  “那不就是高岭土吗?”

  葛老铁在旁边冷不丁地插话,他是本地人,对周围山水了如指掌。

  “那玩意儿和不成泥,黏性差得很,盖房子都嫌它不牢靠。”

  “盖房子不行,但做耐火砖,它是宝贝。”

  周墨看向葛老铁,眼神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专业。

  “葛厂长,黏土的成分很复杂,光靠黏性判断用途,是经验主义错误。”

  “高岭土主要成分是含水硅酸铝,耐火度能到一千七百度以上,比你们之前用的黏土高得多。”

  一千七百度!

  这个数字像一颗炮弹,在葛老铁脑子里轰然炸响。

  他不知道一千七百度有多热,但他知道,铁化成水,也就一千五百来度。

  这泥土,比铁水还耐烧?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有,”周墨转向张小山。

  “去炊事班,把他们烧火剩下的草木灰都要过来,要烧透了的白色灰烬,越多越好。”

  “再去后山,砍些稻草或麦秆,切成小段。”

  “这……周哥,又要土又要灰又要草的,咱们这是要干啥?跟和泥垒墙似的。”张小山彻底糊涂了。

  “差不多,但我们垒的,是能炼出钢来的墙。”

  周墨嘴角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

  他要做的,是利用现有条件,制作最原始的硅铝质耐火砖。

  高岭土提供耐火骨架,普通黄黏土提供可塑性,草木灰是高温助熔剂,切碎的稻草则在烧制中碳化,形成微孔,提高隔热和抗热震性。

  这些在二十一世纪是材料学的基础,在此刻,却不亚于点石成金的仙术。

  张小山和李大胆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对周墨已经产生一种近乎盲目的信任。

  周哥让干啥,他们就干啥,准没错!

  两人扛着工具,抬着箩筐就出发了。

  葛老铁站在原地,看着周墨的背影,眼神里混杂着惊疑、不甘,还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待。

  但他心里还是憋着一股气,一股不服输的气。

  “哼,老子倒要看看,你这又是土又是灰的,到底能和出个什么金疙瘩来!”

  他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回自己的铁砧旁。

  “哐当!”

  震天的打铁声再次炸响,一声比一声更重,一声比一声更急。

  周墨知道全厂的人都在看他。

  他不在乎。

  他走到空地上,用脚踩实地面,捡起一根树枝,开始在地上勾画出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格子。

  这是制作砖坯的模具图样。

  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教会张小山和李大胆什么叫标准化生产。

  没多久,两人就抬着几筐泛白的黏土回来,炊事班的战士也抱着几袋子草木灰跟在后面,一个个好奇地探头探脑。

  “周哥,土挖来了!灰也拿来了!”张小山兴奋地喊道。

  周墨点点头,走过去抓起一把高岭土,在手里搓了搓,又看了看颜色,满意道。

  “不错,就是这个。”

  “现在,把土倒在这儿,加水,然后把草木灰和切碎的稻草放进去,用脚踩!”

  “用脚踩?”

  张小山愣住了。

  “对,就像和泥一样,给我往死里踩!踩得越匀越好!”

  周墨说完,自己第一个脱掉鞋子,挽起裤腿,跳进土堆里。

  张小山和李大胆对视一眼,也立刻脱鞋,跟着跳进去。

  周围的工匠和战士们都看傻了。

  这一刻,周墨在他们眼中,不再只是一个“识字的文化人”。

  他是一个跟他们一样,肯把力气花在泥土里的,实实在在的干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