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辱我太甚,那就打!-《从凡尘到九霄》

  时光在杂役峰的烟火尘嚣中,悄然滑入了深冬。

  山风割面,凛冬已至。

  废料山谷的恶臭,似乎都被这寒气冻得凝固,不再那么刺鼻。

  但那股钻进骨头缝里的阴冷,却远比夏日的熏蒸更让人煎熬。

  陆沉身上仍是那件单薄的灰布衣。

  他的一双手,早已不像少年人。

  冻疮新裂的血口与磨出的陈年旧茧交错,又痒又痛。

  同屋的少年又少了几个。

  有人熬不住苦,夜里跑了。

  有人在矿洞塌方时断了腿,被抬下山,不知死活。

  还有那个前几日顶撞监工的,据说被扔进了禁闭洞,在寒风里听天由命。

  杂役峰,人命比草贱。

  这里没有虚无缥缈的仙缘,只有最赤裸的生存。

  入宗不过月余,二百多名新晋杂役,已消失了近三成。

  陆沉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肠愈发坚硬,行事也愈发谨慎。

  他依旧是那个干活最卖力,话最少的哑巴。

  管事老孙头对他的态度,从一开始的视而不见,到如今,偶尔会沙哑地提醒一句。

  “地火坑边上冻了,走道儿小心点。”

  在这冰冷的地方,这已是罕见的暖意。

  这一日,风雪暂歇,天色铅灰。

  陆沉被派去清理炼器堂的新废料,一堆炼制低阶飞剑失败的金属碎屑和矿渣。

  这些东西死沉,边角锋利,一不留神就能在手上划开一道深口。

  当他推着一车碎屑走向地火坑时,胸口的玉佩,突然灼热起来!

  这股热意,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来得猛烈。

  他的目光落向车内,锁定了其中几块颜色暗沉,却透着丝丝赤红纹路的矿渣。

  玉佩的灼热,正是源自它们。

  陆沉神色不变,动作如常地将整车废料倾倒进地火坑。

  烈焰升腾,吞噬一切,发出清脆的爆裂声。

  但他已经牢牢记住了那几块特殊矿渣的模样。

  傍晚收工,人流散去。

  陆沉故意落在最后,在经过那堆尚未处理的炼器废料时,脚下像是被什么绊到,身体猛地一个趔趄。

  他顺势伸出手,在废料堆上撑了一下。

  再起身时,袖袋里,已经多了几块沉甸甸的矿渣。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不远处蹲着抽旱烟的老孙头,浑浊的眼睛似乎动都未动。

  回到那间阴冷潮湿的石屋,屋里仅剩的几人早已裹着薄被,蜷缩在铺上,低声咒骂着贼老天。

  陆沉端来一盆刺骨的冰水擦脸,寒意让他混沌的头脑瞬间清醒。

  他坐上自己的床铺,背对众人,借着整理衣物的遮掩,摸出了那几块矿渣。

  入手沉重,质感粗糙。

  可当他握住矿渣的瞬间,胸口的玉佩立刻传来持续而稳定的温热。

  他能“看”到,空气中那些稀薄的金、火属性灵气光点,骤然活跃,汇入他掌心的速度快了一丝!

  “果然是宝!”

  陆沉压抑住心头的狂喜。

  猜测被证实。这些宗门眼中的垃圾,确实是未被榨干的“资粮”,而他的玉佩,就是那把开启宝库的钥匙!

  他将矿渣妥善藏好,不敢有丝毫大意。

  此后数日,他成了一只在垃圾山里觅食的鼹鼠。

  炼丹废渣里,有年份不足的灵草残骸。

  炼器废料中,藏着提炼失败的稀有矿晶。

  他小心翼翼地搜集着这些对他至关重要的“养分”,每次只取毫厘,从不贪多,不留痕迹。

  有了这些“养分”的加持,他体内那丝气流的壮大速度,终于肉眼可见。

  从最初的发丝粗细,长到了棉线一般。

  在经脉中流转时,温热感愈发清晰,驱寒意,消疲劳,效果显着。

  他的五感更加敏锐,力气也凭空长了一截,再搬运那些沉重的废料,已不再那么费力。

  然而,安稳的日子,总是短暂。

  这天午后,陆沉正将一批腐烂的妖兽皮毛投入地火坑,几道人影走进了山谷。

  来人衣着整洁,神色倨傲,簇拥着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

  为首的青年,陆沉认得。

  赵干,早来三年的老杂役,有个外门弟子的远房表哥当靠山,在丁字区向来横行霸道。

  赵干捏着鼻子,厌恶地扫视着山谷,最后,视线定格在陆沉身上。

  他嘴角咧开,那笑容,不怀好意。

  “喂,那新来的!”赵干身边的一个跟班扯着嗓子喊道,“赵师兄要用些‘寒铁屑’,识相的,赶紧去挑出来孝敬师兄!”

  陆沉停下动作,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了上去。

  寒铁屑,哪怕是废料,也能换几个贡献点。

  这是明抢。

  “刘管事有令,所有废料统一入库,不得私藏。”陆沉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

  “刘黑脸?”赵干嗤笑一声,向前逼近几步,眼神阴狠,“在这杂役峰,我赵干的话,就是规矩!小子,别不识抬举!”

  “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以后每月再孝敬些好处,我保你安稳。不然……”

  威胁,毫不掩饰。

  几个跟班立刻散开,将陆沉围在中央,个个摩拳擦掌。

  陆沉握着铁锹的手,指节根根凸起,泛出青白。

  体内的气流应心而动,悄然加速,一股久违的力量感充盈四肢。

  他很清楚,退一步,往后便要退一万步。

  在这底层,隐忍是活命的智慧,但没有底线的退让,只会换来变本加厉的欺凌。

  他的目光在赵干身上一扫而过。

  脚步虚浮,面色苍白,眼下乌青。

  这是沉迷钻营,酒色掏空了身子,一身修为恐怕都是空架子。

  陆沉心里,有了底。

  “废料都在那,师兄想要,自可按规矩去寻刘管事。”他语气依旧不卑不亢,但双脚已微微错开,摆出一个锻体诀中的手势。

  “找死!”

  见陆沉竟敢顽抗,赵干的耐心耗尽,脸色彻底沉下!

  一声暴喝,他五指成爪,裹挟着一丝稀薄真气,直掏陆沉心口!

  这一爪气息浮躁,根基虚浮,却也实打实地迈入了练气的门槛。

  陆沉不闪不避。

  他横过铁锹木柄,护在胸前,同时将体内那股已精纯不少的气流,尽数灌入双臂!

  “啪!”

  一声闷响。

  赵干预想中对方骨断筋折的画面并未出现。

  他的掌心,结结实实地撞上了一截坚硬的木柄。

  一股刚猛霸道的反震之力,顺着他的手臂倒卷而回!

  “咔嚓!”

  一声微不可闻的脆响,自赵干腕骨处传来!

  他惨叫一声,整条手臂瞬间酸麻无力,踉跄着暴退三步,脸上血色尽褪,只剩惊骇与剧痛。

  反观陆沉,仅仅是上身微微一晃,便重新站稳。

  双脚如同在地上生了根,手中的铁锹,纹丝不动。

  这一幕,让赵干那几个跟班全都傻了眼。

  这个闷头干活的新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气?!

  赵干捂着自己剧痛的手腕,看向陆沉的眼神里,惊怒交加,更多的,却是藏不住的忌惮。

  他想不通!

  “好……好得很!”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都在发颤。

  “你给我等着!”

  撂下这句场面话,赵干再不敢多留片刻,带着他那几个同样目瞪口呆的跟班,狼狈地逃离了山谷。

  山谷里,其他几个看热闹的杂役,望向陆沉的目光彻底变了。

  有惊异,有审视,也有了敬畏。

  陆沉放下铁锹,面无表情地继续干活,仿佛刚刚什么都未发生。

  但他清楚,赵干绝不会罢休。

  麻烦,才刚刚开始。

  可他,不悔。

  这一架,必须打。

  这口气,不能软!

  他抬起头,铅灰色的天空中,又开始飘下雪花。

  杂役峰这条路,布满了荆棘。

  但他的心中,没有畏惧,只有一股被点燃的,熊熊不灭的斗志。

  实力!

  唯有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

  他手掌探入怀中,握住那几块冰冷的矿渣,感受着玉佩传递而来的,那股独属于他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