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绝境!以身为炉,熬炼仙骨!-《从凡尘到九霄》

  赵干等人灰溜溜地离去,废料山谷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闷。

  但陆沉能感觉到,空气中多了些窥探的视线。

  其他杂役看他的眼神,在麻木之外,添了几分复杂,有敬畏,有疏远,也有一种等着看好戏的玩味。

  老孙头依旧蹲在他的大石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对刚才的冲突置若罔闻。

  只是在陆沉推着一车新废料经过时,他用烟杆轻敲石面,沙哑地吐出一句。

  “赵干那小子,跟矿役司的王扒皮是酒肉朋友。”

  说完,他便垂下眼皮,再无声息。

  陆沉脚步一顿。

  他明白了。

  老孙头在提醒他,赵干的报复很快会来,而且会借矿役司的手。

  矿役司,杂役百工堂中最苦、最凶险的去处,管事王彪,绰号“王扒皮”,其苛刻狠辣人尽皆知。

  “多谢孙管事。”

  陆沉低声道谢,推车前行,脸色不见波澜,心底却已拉响了警钟。

  果然,平静只维持了三天。

  第四天清晨点卯,管事刘黑脸念完名册,视线在队伍中逡巡,最后钉在陆沉身上。

  “陆沉!”

  他语气冰冷。

  “废料处理处近日活计清闲,你即刻起,调往矿役司三号矿洞协助搬运,马上过去报到!”

  此言一出,队伍里泛起一阵压抑的骚动。

  矿役司,三号矿洞!

  那是杂役峰公认的鬼门关,劳作强度令人发指,塌方、毒气更是家常便饭,死亡率常年高居榜首。

  这根本不是调动,这是谋杀!

  同屋的几个少年投来同情的目光,却没一个人敢为他说话。

  水生因资质尚可,早已被外门弟子带走,去了灵气更充裕的地方,此刻并不在这里。

  陆沉心底冷笑,面上却一如既往地恭顺。

  “弟子遵命。”

  他知道这是阳谋。

  刘黑脸依的是宗门“规矩”,他一个杂役,没有反抗的余地。

  任何反抗,都只会招致更直接、更残酷的惩罚。

  他回到破败的石屋,将那几块宝贝似的矿渣和玉佩贴身收好,背上自己那点可怜的行囊,头也不回地走向位于杂役峰阴面山腹的矿役司。

  还未走近,一股混杂着汗臭、血腥与矿石粉尘的污浊空气便扑面而来。

  沉闷的凿击声,监工刺耳的鞭鸣与呵斥,在山腹间回荡,令人心悸。

  巨大的矿洞入口黑得瘆人,像一头择人而噬的洪荒巨兽。

  三号矿洞的管事,正是王扒皮,王彪。

  他身形壮硕,满脸横肉,一双眼睛凶光毕露,腰间盘着一条皮鞭,鞭身因浸透了血污而呈现出暗褐色。

  王彪上下打量了陆沉一眼,那眼神不像在看人,更像在审视一件工具。

  “新来的?”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去丙字区,跟着那些老家伙背矿!每天定额五十筐,少一筐,十鞭子!完不成的,不准吃饭!”

  话音刚落,一名神情麻木的老杂役就被指派过来,领着他走向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矿洞内阴暗、潮湿。

  墙壁上零星镶嵌的“萤石”散发着惨绿的微光,勉强照亮前路。

  空气里弥漫着呛人的石粉,每一次呼吸都让喉咙发干发痒。

  脚下的路崎岖湿滑,越往里走,那股压抑感越是沉重,仿佛有无形的大山压在心头。

  丙字区,开采的是“青岗石”。

  此石坚硬沉重,是炼制低阶法器的基础材料。

  所谓的背矿,就是将开采下的原矿装进半人高的巨大藤筐,再沿着陡峭狭窄的矿道,一步步背出洞外。

  每一筐,都重达数百斤。

  对一个尚未引气入体、仅凭血肉之力的少年来说,这任务形同赴死。

  带路的老杂役背已佝偻,他沉默地做了一遍示范,便自顾自地消失在黑暗中。

  陆沉没有迟疑。

  他深深吸入一口浑浊的空气,将那沉重的藤筐奋力甩上后背。

  千钧重压轰然落下!

  他膝盖猛地一软,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险些当场跪倒。

  闷哼一声,他将体内那仅存的一丝气流催动到极致,死死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牙关紧咬,一步,再一步,沿着矿道向外挪动。

  汗水瞬间决堤,混着石粉,在身上糊成一层黏腻的泥浆。

  粗糙的藤条深深勒进肩膀的皮肉里,每挪动一下,都带来一阵钻心的摩擦痛。

  矿道里,一个个矿役如同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机械地往返。

  他们的眼神空洞,只有在监工的鞭子和咒骂声响起时,那死灰般的脸上才会掠过一丝恐惧的波澜。

  一筐。

  两筐。

  ……十筐。

  到了第十筐,陆沉的肺部像个破烂的风箱,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灼热的血腥气。

  双腿沉重得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体内那丝气流早已干涸,全凭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硬撑。

  休息的间隙,一个脸上带着鞭痕的中年杂役凑了过来,低声问:“新来的?得罪赵干了?”

  陆沉看了他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

  “唉,作孽。”中年杂役叹息,“姓赵的心黑,你被弄到这儿,怕是熬不出头了。王扒皮的鞭子,可不是好挨的。我见过好几个像你这样的,没一个撑过一个月……”

  陆沉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啃着能硌掉牙的干粮,感受着身体每一处肌肉纤维传来的撕裂感。

  他知道,中年人说的是实话。

  这样下去,别说修炼,能活过一个月都是奢望。

  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的思绪,猛地飘回了废料处理处。

  那些废弃的矿渣,玉佩都能吸收其中的残存能量。

  那么,这些刚刚开采出来、灵气更足的青岗石原矿呢?

  虽然驳杂,但胜在量大管饱!

  何况这矿洞深处,土系和金系的灵气,本就比外界浓郁!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破土而出。

  当再次背起藤筐,深入黑暗时,陆沉不再是单纯地忍受。

  他分出一缕微弱得随时可能溃散的心神,沉入怀中,去感应那块温润的玉佩,同时默默运转早已刻在骨子里的基础引气法门。

  起初,毫无动静。

  肉身的极度痛苦和疲惫,像一堵墙,死死阻隔着他的心神。

  但他不放弃。

  一次,两次……不知失败了多少次。

  当他背着第二十筐矿石,眼前发黑,意识都开始模糊时,身体仿佛撞破了某个极限。

  怀中的玉佩,终于,颤动了一下!

  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从玉佩中渗出。

  紧接着,他感觉到,背上那沉重冰冷的青岗石里,一缕缕厚重、微凉的气息,竟被玉佩强行牵引而出!

  那气息穿透了藤筐,穿透了被汗水浸透的衣衫,缓慢而坚定地渗入他的后背,融入他那几近油尽灯枯的躯体!

  这股气息带着大地的沉凝,如甘霖洒落龟裂的田地。

  他那濒临崩溃的肌肉,竟得到了一丝滋养!

  那早已干涸的气流,也重新焕发了一线生机!

  有效!

  陆沉几乎要嘶吼出声!

  他强行压下狂喜,将所有心神都凝聚于此。

  他发现,当后背与矿石贴得越紧,当他的意志越专注,这种吸收的效率就越高!

  于是,这场在地狱中的煎熬,悄然变了性质。

  对旁人而言,这是通往死亡的苦役。

  对他而言,这却成了一种无比残酷,却又充满希望的修行!

  每一次负重,都是对筋骨血肉的千锤百炼!

  每一次汲取,都是对修为根基的点滴积累!

  他不再去想那遥不可及的五十筐定额。

  他也不再理会监工那随时可能落下的鞭子。

  他将整个灵魂,都沉浸在这种“负重修行”的奇妙状态之中。

  痛苦依旧,甚至因为感知的敏锐而愈发清晰。

  但他的心中,却有一簇火苗被点燃,并且越烧越旺。

  一天结束,他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只背完了三十筐。

  收工时,王扒皮拎着鞭子,狞笑着走来。

  “三十筐?废物!按规矩,鞭刑二百!”

  鞭梢撕裂空气,发出尖啸,狠狠抽在陆沉的背上!

  啪!

  单薄的杂役服应声炸裂。

  一道血痕瞬间绽开,剧痛如烙铁般烧灼着他的神经。

  陆沉咬碎牙关,一声未吭,身体剧烈地晃了晃,却像一颗钉子,死死钉在原地。

  他暗中催动那刚刚恢复的一丝气流,汇聚于后背,试图抵御伤害。

  就在鞭子落下的一瞬间,他惊愕地察觉到,怀中玉佩竟又温热了一下!

  而他背上那些刚被矿石灵气滋养过的肌肉纤维,在剧痛的刺激下,仿佛被淬火的精钢,骤然绷紧,竟变得坚韧了一丝!

  二百鞭结束,陆沉的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但他,依旧站着。

  他抬起头,迎上王扒皮那诧异的目光,又扫过周围杂役们那混杂着惊惧与麻木的脸。

  他的眼神穿过众人,没有丝毫波澜,死寂如深潭。

  他默默转身,一步一晃,拖着残破的身躯,走向矿役司那比丁字区更破败的窝棚。

  窝棚里,十几个矿役个个面黄肌瘦,满身伤痕。

  看到陆沉那血淋淋的后背,有人麻木地转过头,有人眼中闪过一丝同病相怜的悲戚。

  陆沉默默趴在冰冷的草铺上。

  钻心的疼痛不断袭来,他的意识却前所未有的清醒,反复回味着鞭挞时那奇异的感觉。

  “矿石炼体,鞭挞淬身?”

  “这……也是一种修行?”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错觉。

  但他知道,自己在这绝境之中,找到了一条路。

  一条布满荆棘,每一步都浸透鲜血与痛苦的路。

  但路的尽头,或许,藏着一线生机。

  他艰难地伸出手,抚摸着怀中那几块矿渣和温润的玉佩。

  黑暗中,他的双眼,亮起一簇幽火。

  矿洞深处,暗流汹涌。

  而他这具饱受摧残的凡胎肉体,正悄然经历着一场无人知晓的蜕变。

  所谓铜皮铁骨,或许,便是从这无尽的重压与鞭挞中,开始铸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