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停尸房里的惊魂-《万世独行:我,文明最后的守墓人》

  语罢,他走到清晚面前,将那支扭曲的钢笔塞进她掌心。

  金属棱角硌骨,清晚猛地一颤,雪色肌肤下青脉清晰可见。

  没等她有所反应,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挤了出来:

  “清家一年给殡仪馆多少生意,你知道吗?

  一个电话,就能让你明天去垃圾站捡骨灰盒,信不信?”

  旁边穿香云纱的婶婶接得更快,声音压低了却足够四周听见:

  “别跟他废话,先让保安拖出去,省得脏了地。

  一个小殓工,也配对清家指手画脚?”

  另一个年轻点的堂哥脾气暴,直接上前半步,手指点到吴拾胸口:

  “给你脸了?

  跪下,道个歉,自己滚。

  等我真发火,你这辈子都别想再碰尸体——老子让你连假人都缝不上!”

  旁边有人冷声补刀:“姑苏就这么大,清家想封一个人,跟捻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小子,识相的自己爬出去,还能留只全胳膊。”

  吴拾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眼底映着灯色,冷而平。

  他睫毛半垂,轻轻叹了口气。

  下一秒——

  咚!咚!咚!咚!

  方才嚷得最凶的几人忽然齐刷刷矮了半截,膝盖砸地,响声脆得让人牙根发酸。

  傲慢还挂在他们脸上,却被地心引力生生撕成碎片,只剩扭曲的惊恐。

  几人挣了两下,腿像被铅水浇进地板缝,纹丝不动。

  “……见鬼了?你、你干了什么!”

  清宏业嗓子劈了叉,尾音在冷气里打颤。

  他仰起头,瞳孔里第一次映出“未知”两个字。

  所有质问、抽泣、窃语,瞬间被按进静音。

  整个停尸房里只剩喘气和膝盖骨细微的咯吱声。

  清羽望瞪圆了眼,拐杖在掌心里滑出半寸,却忘了去扶。

  吴拾没施舍给跪者半寸目光。

  他侧过身,对着担架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慢慢扯下手套。

  “现在,轮到死人说话了。”

  姜早走上前,指尖落在清晏额角,皮肤与皮肤之间只隔一层冰凉。

  闭眸三秒,睁眼时声音清晰:

  “他说——妹妹,快跑。”

  声音不高,却让空气瞬间冻结。

  清晚腕间的胎记猛地灼了一下,她下意识缩手,袖口滑下,雪色手腕浮起一圈淡红。

  “……你说什么?”

  “这个人,让你快跑。”姜早重复了一遍,“这是他留下的一句话。”

  清晚肩膀一颤,指尖蜷进掌心,指甲在肉上掐出月牙。

  “胡说。

  警察来的时候,心电图早就平了……”

  吴拾倚在操作台旁,看着她轻笑:

  “在殡仪馆,活人的话是假的,死人的话才是真的。”

  “够了!”清宏远双眼血红,几乎要扑上来,“再拿我儿子编故事,我撕了你的嘴!”

  吴拾只抬了抬眼,

  “姜早有往生共感天赋,能听到逝者临终前未曾说完的话。”

  话音未落,姜早已抬手示意“安静”,指尖第二次落在清晏眉心。

  停尸房的灯管忽然“嗡”地闪了一下。

  下一秒,磁性的男声贴着每个人的耳廓炸开,像有人趴在肩头低语。

  “妹妹……快跑……三叔和二姑……”

  “卧槽!!” 在场所有人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简直是在看恐怖片。

  几个高管腿一软,差点跟着跪下。

  清晚唇色褪得近乎透明,声音轻得只剩气音:“哥?”

  姜早耸耸肩,指了指尸体:

  “别看我,是他说的。

  残留生物电,借我嘴而已。”

  吴拾看向清晚:“现在,信了吗?”

  清晚连半个字都懒得回,只把视线一寸寸挪开,

  像薄刃滑过颈动脉——最终钉在清宏彦与清宏如的脸上。

  灯影下,两个人脸上血色褪尽,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呆呆地望着他俩好一会儿,她的视线忽然滑开,缓缓转向刚才叫嚣最凶、此刻却跪在地上发抖的清宏业。

  吴拾看着她瞬间变化的眼神,唇角一弯。

  这头沉睡了千年的血色玄鸟,终于要醒过来啄人了。

  另一边,清羽望死死盯着吴拾,脑子里嗡嗡作响,全是刚才那匪夷所思的一幕幕。

  传闻中,姑苏殡仪馆有一位神秘的修复师,能与亡者通灵,他本以为是无稽之谈……

  可现在……

  他信了!

  自己面前站着的根本不是什么修复师,而是一位超脱世俗的奇人。

  他猛地上前一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攥住了吴拾的袖子,语气充满了敬畏和恳求:

  “吴先生!求您……救我清家!”

  清晚猛地回头,不敢相信地看着爷爷。

  那个一辈子都没低过头的老人,此刻正抓着一个那个男人的袖子,像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吴拾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眼神复杂。

  他抬腕,轻轻一抖,把袖口从清羽望掌心里抽回,声音低而稳:

  “晚了,你孙子已经死了。

  但——

  你孙女,还能活。”

  清晚骤然抬头,目光直直钉进那双幽暗无底的瞳仁,嗓音压得极低,却字字结冰:

  “什么意思?

  我哥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

  05:50。

  天光尚未破晓,警车的红蓝顶灯穿过雨幕,一闪一灭,把门口的积水切成碎裂的镜面。

  车门“嘭”地弹开,四名警察鱼贯而下,制服颜色比天色更暗,雨滴砸在肩章上,溅起细小的银钉。

  程序化的问答在高效的流程中进行,结论也在意料之中。

  结合事故现场的勘察,排除他杀,定性为交通意外。

  案,就这么结了。

  06:10。

  心力交瘁的清羽望被福伯和家人紧急送往了医院。

  清晚强撑着精神,先回了一趟实验室,将后续工作草草交代给助手,也立刻驱车赶往医院。

  07:26。

  早高峰。

  雨势渐歇,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马路,泛起一片朦胧的雾气。

  清晚把车窗留一条缝,让外面的汽油味和面包店飘出的奶油甜香一起钻进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试图用这片刻的人间烟火,压下停尸房带出的阴冷和紧绷的神经。

  行至十字路口,红灯亮起,车身缓缓停驻在白线前。

  远处公交站台传来模糊的报站声,“下一站,姑苏日报社,请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