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失地之证,鱼鳞图册-《医武双绝:我,朱见济,逆转大明》

  秀才罢考的风波,来得快,去得更快。

  太子朱见济就用了两份告示,刀都没亮,就把这场能掀翻江南的“功名劫”给摁了下去。

  读书人最看重的脸面和饭碗,他全给砸了。

  稀巴烂。

  然后再拼起来,许给听话的人。

  这一手,又狠又毒。

  江南的官场士林,头一回看清了太子爷的路数。

  他不讲规矩。

  他只造规矩。

  可这在朱见济眼里,P都不是。

  一道开胃小菜罢了。

  真正的硬骨头,是那帮盘踞江南几百年,以经和地方血脉长在一块的士绅豪族。

  功名,只是他们的脸。

  土地,才是他们的命。

  要他们的命,就得刨他们的根。

  朱见济等的,就是一把能刨开这层硬土的铲子。

  这把铲子,在他掀翻罢考风波的第三天,递到了他手上。

  送铲子来的,是西厂。

  宁波府,城南。

  一座被查抄的郑姓大宅。

  这是本地极有声望的家族,是通倭案的核心之一,也是煽动秀才罢考的主谋。

  此刻,这雕梁画栋的豪宅,没了往日的风光。

  西厂的番子进进出出,像蚂蚁搬家,把抄没的金银财宝一箱箱搬出来登记造册。

  “督主,能找到的暗格都撬开了,除了金银细软,就是些田契地契,没别的了。”

  一个西厂档头跑到小禄子面前,擦着汗汇报。

  “真没了?”

  小禄子放下手里的账本,眉头拧成个疙瘩。

  不对劲。

  这个郑家,是黑金网上的一个重要节点,负责洗白倭寇抢来的赃物。

  按姜宸的记忆,郑家私藏着历年和官府勾结的文书底本。

  可抄了三天,毛都没找到一根。

  “殿下说了,这些大家族,狡兔三窟,最要命的东西,一定藏在最不起眼的地方。”

  小禄子站起身,背着手,在郑家族长的书房里来回走。

  这屋子,他让人用锤子把墙壁地板都敲了一遍,屁都没发现。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书房正中。

  那尊半人高的镇宅泰山石敢当。

  “这石头,查过了?”

  “查了,督主。”

  档头一脸苦相。

  “底座都撬开看过,实心的,沉的要死。”

  小禄子走到石敢当跟前,伸出细白的手指,在冰冷的石面上轻轻的敲。

  咚,咚,咚。

  声音闷的很,是实心石头。

  他围着石头转了一圈,手指在那雕出的狰狞兽面上划过。

  突然,他的指尖在兽眼的位置停住了。

  那兽目瞳仁,颜色比周围石质深了一丁点。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小禄子眼皮一跳。

  他从腰间拔出一柄薄得吓人的解剖刀,殿下赏给他玩的,锋利无比。

  他用刀尖,在瞳仁的缝隙里,轻轻一撬。

  “咔”。

  一声轻响。

  整块石敢当,竟然从中间无声的裂开一道缝!

  那档头眼珠子快瞪出来了,嘴巴张的能塞下一个鸡蛋。

  “我滴个亲娘,这是什么神仙操作?高达模型还能这么玩?”

  他想起殿下偶尔冒出的怪话,下意识就学了出来。

  小禄子没理他,屏住呼吸,和几个校尉合力推开那半边石头。

  石头肚子是空的。

  一个用油布包的严严实实,半人高的铁箱子,静静躺在里面。

  箱子打开。

  没金子,没珠宝。

  只有一叠叠码放整齐,落满灰尘的陈旧图册。

  纸张泛黄,边缘卷曲,看样子年头不短了。

  “这是什么?”

  档头凑过去,一脸失望。

  “还以为是绝世武功秘籍呢。”

  小禄子拿起一本,翻开。

  册页上,画着一块块鱼鳞样交错拼接的田地图,旁边用蝇头小楷标着土地的字号,亩数,主人姓名,还有官府的红印。

  “鱼鳞图册?”

  小禄子就算不管户籍,也认得这东西。

  大明朝的土地户口本,官府测绘田地,登记造册,拿来当收税的依据。

  他有点失望。

  这玩意儿官府的档案库里多的是,郑家藏个什么劲?

  他随手翻了几页,动作忽然停了。

  他发现,这批图册,有好几个年份的版本。

  从景泰元年,一直到景泰六年。

  他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顺手把景泰元年和六年的图册并排摊开,找了同一个乡的同一片区域对着看。

  只一眼,他后背的汗毛就全炸了!

  里面的门道他看不懂。

  但他看懂了一件事。

  景泰元年的图册上,许多标着不同姓氏的田地,到了景泰六年,主人全都变成了一个名字。

  郑家!

  “快!把沈炼先生请来!不!直接把东西送到旗舰上!让殿下和沈先生一起看!”

  小禄子的声音都在抖。

  这,恐怕就是郑家真正的命根子。

  无畏号,指挥室里灯火通明。

  空气压抑的能挤出水来。

  几十本落满灰尘的鱼鳞图册,铺满了巨大的作战地图。

  沈炼戴着水晶老花镜,躬着身子,在一堆图册里埋头翻找。

  他的脸色,从疑惑到凝重,再到震惊,最后是死灰一片。

  他太专注,连朱见济走到他身后都没发觉。

  “先生,看出什么门道了?”

  朱见济的声音很平静。

  沈炼身子一抖,猛的直起来,他摘下眼镜,揉着发酸的眼睛,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此刻全是惊骇和不敢置信。

  “殿下。。。”

  他的声音又沙又干,像是喉咙里卡了沙子。

  “如果臣没看错。。。这些鱼鳞图册,就是一部郑家吞并土地的罪恶史!”

  他拿起两本图册,指给朱见济看。

  “殿下请看,这是景泰二年,宁波府鄞县的鱼鳞图册。这片区域,当时有三十多户自耕农。可到了景天三年,这片地的主人,超过一半,都变成了郑家。”

  “景泰二年秋,当地发生了什么?”

  朱见济问。

  “景泰二年八月,一小股倭寇窜犯鄞县沿海,烧了几个村子。”

  沈炼查着手边的资料,声音越来越低。

  这巧合,让他后心发凉。

  他强压着心头的巨震,又拿起几份不同年份的图册,翻来覆去的比对。

  一个吓人的规律,摆在了眼前。

  每一次,只要史料记载里,宁波府附近有“倭乱”。

  下一年,官府新修的鱼鳞图册上,就必然会出现大片田地易主!

  那些田地的前主人,要么备注写着“死于倭乱,绝户”。

  要么,就是家园被毁,交不起税,只能把祖产用低到发指的价钱,“自愿”卖给郑家这样的大族。

  而官府,会在这些土地交易的文书上,盖上鲜红的,代表“合法”的印信!

  一幅幅图册看下来,就像在看一头贪婪的怪兽,借着一次次“天灾”,把周围的血食,一口口吞进肚里,养的脑满肠肥。

  “他们。。。他们在吃人。。。”

  沈炼跌坐在椅子上,嘴唇发白,浑身都在抖。

  “他们根本不是通倭,他们在养寇!”

  “他们甚至,是在纵容,在策划这些所谓的‘倭乱’!”

  这个推论太可怕,太大胆。

  但它是唯一能解释眼前一切的理由。

  “所谓的‘倭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是灾难!”

  沈炼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看着朱见济,一字一句的说出那个让他自己都战栗的结论。

  “‘倭乱’,已经成了这些士绅豪族兼并土地清洗人口的工具!一个用来发财的工具!”

  他们用沾满同胞鲜血的银子,喂饱海上的恶犬。

  再驱使这些恶犬,去撕咬无力反抗的乡邻。

  最后,他们在以“乡贤”的面目出现,用官府的律法,把那些沾满血的无主之地,“合法”的变成自己的产业。

  一个完美的闭环。

  一个用无数小民的尸骨血泪,浇灌出来的,黑暗的饕餮盛宴!

  “丧心病狂!丧尽天良!”

  饶是沈炼这般沉稳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拍案而起,双目赤红。

  他原以为江南的烂,只是官商勾结走私搞钱。

  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水面下,是能把整个大明掀翻的,最黑最深的罪!

  朱见济没有说话。

  从沈炼开始分析起,他就一言不发。

  他就安静的听,安静的看,脸上没半点波澜。

  可指挥室里的空气,冷得像腊月的冰窟。

  门口的小禄子和郭勇,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他们看着太子的背影,只觉得那不是一个人。

  是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安静。

  死一样的安静。

  许久,朱见济才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很长,带着一股白色的寒气。

  他慢慢转过身。

  那张俊秀的脸上,没了任何情绪。

  那是一种空洞,漠然的冰冷。

  他看着桌上姜宸默写出的,错综复杂的“黑金之网”。

  又看了看脚边,那些记录着累累罪恶的“鱼鳞图册”。

  两样东西,在他眼里,成了一件。

  他终于懂了。

  这场仗,从来不是什么靖海安民。

  也不是什么朝堂斗争。

  这是一场革命。

  一场要彻底改变这个国家土地制度,打破千年阶级固化的革命!

  现在,他手里,握住了发动这场革命的,最锋利,最致命的武器!

  一个能让他绕开所有官僚士大夫,把刀直接捅向这个阶级,又不会让天下大乱的终极武器!

  那就是民心!

  是那千千万万被压榨被欺骗,被抢走土地和活路的老百姓!

  “好,很好。。。”

  朱见济低声自语,他竟然咧开嘴,笑了。

  笑的很灿烂。

  也很森然。

  他看向窗外,那漆黑的夜空。

  他明白,黎明前的黑暗,马上就要被一把火,彻底点燃。

  他对着目瞪口呆的沈炼,下达了一个让他永生难忘的命令。

  “沈先生,去拟一道《告东南万民书》。”

  “传令郭勇,马上去宁波城外,给我搭个最高的台子。”

  “孤要开一场万民公审大会!”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撼动天地的力量。

  “孤要让所有失去土地的百姓都知道,孤,来替他们做主了。”

  “孤要将从这些国蠹手中抄没的,沾满血的土地。。。”

  “一分不少的,还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