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水进田了-《大秦:垫底县令摆烂,不修长城》

  渠底的水流正缓缓向前爬行,像一条刚苏醒的蛇,贴着泥面滑向远方。

  沈砚站在水头前,裤脚卷到膝盖,鞋早扔在岸上,脚踩在冰泥里,刺骨的冷顺着小腿往上钻。

  他没动,只盯着那道细流,还差三丈,就彻底通了。

  “老张!”

  他喊,“木桩再往里打半尺!这段土松,夜里要塌。”

  “明白!”

  老张赤着膀子,抡起铁锤砸进一根新木,溅起的泥点糊了满脸。

  周墨从后头快步走来,手里拎着一捆粗麻绳:“上游来水渐急,临时堤坝撑不了太久,得赶在天黑前挖通最后一段。”

  沈砚点头,弯腰捡起靠在渠壁的铁镐,试了试刃口。

  镐尖已经卷边,但他不在乎。

  “二牛!”

  他扬声,“带人把浮土清走,别堆边上,冲垮了前功尽弃。”

  “大人,”林阿禾小跑过来,工分册摊开在手,“北坡这段……您下水到现在一个时辰了,要不要换人?”

  沈砚看了他一眼,没答话,反手把铁镐往地上一插,脱掉外袍甩给旁边衙役。

  “我先来。”

  他说完,抬腿跨进齐膝深的水中。

  水冷得像刀子刮骨头。

  他咬牙往前走,每一步都陷进软泥,拔腿时带起“咕唧”一声响。

  到了最后那道土埂前,他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底部,湿而不烂,能扛住冲击。

  “就这儿。”

  他回头,“集中挖中间,两尺宽,一尺深,别贪多。”

  没人动。

  几个民夫搓着手,脚在地上蹭,谁也不想下水。

  白天拼了一天,现在天色渐暗,寒气扑脸,手脚都僵了。

  沈砚也不催,自己先动手。

  他把竹竿插进土缝,撬起一块硬壳,接着用铁镐凿开裂缝,一锹一锹往外掏泥。

  一锹。

  两锹。

  第三锹下去,他整个人差点栽进泥里。

  可就这么三下,坑已经见了形。

  “看清楚了?”

  他喘着气抬头,“不是非得一口气干完,但不能停。谁接?”

  二牛抹了把脸,跳下来:“我来!”

  紧接着是李老根,拄着拐杖一步步走下渠:“老汉我也算一个。”

  一个接一个,民夫跟着下水。

  衙役们也红了脸,文书小吏扛着扁担跟上来,连周墨都脱了鞋袜,站进了泥水里。

  “传桶!”

  沈砚吼,“前面清,后面运,别让土堆回来!”

  队伍立刻动了起来。

  前端挖泥,中间接桶传递,后方倒土筑堤。

  节奏一点点提起来,铁镐敲土声、水花溅响、粗重呼吸混成一片。

  天完全黑了。

  火把点起来,映得渠面一片橙红。

  人影晃动,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鬼在抢地。

  “姜汤来了!”有人大喊。

  两口大锅被抬到渠边,冒着滚烫白气。

  沈砚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走过去接过一碗,一口气喝到底,碗底沉着几片厚姜。

  “明日完工,每户多领半斤大麦种。”

  他把空碗递回去,声音哑但亮,“今晚加餐,县衙杀猪煮肉,送到工地。”

  人群爆发出一声吼。

  李老根接过姜汤,没喝,反倒把拐杖往地上一顿,扯开嗓子喊:“一锹泥,一口饭!一担土,一家暖!”

  “一锹泥,一口饭!”

  “一担土,一家暖!”

  号子声炸开,压过了风声。

  铁镐挥得更狠,扁担挑得更快,连老张都在木桩旁跳着脚打拍子。

  沈砚回到水里,继续挖。

  他的手早就磨破了,血混在泥水里看不出颜色。

  可他知道,不能停。

  上游的水越聚越多,拍打着临时垒起的土坝,发出“咚咚”的闷响。

  那声音像是催命鼓。

  “快!”他回头,“加宽出水口!不然水一冲,咱们全白干!”

  周墨立即调人加固两侧堤岸,用沙袋压底,木桩钉牢。

  林阿禾抱着工分册来回跑,记下每一队出工人数,手指冻得发紫也不停笔。

  “大人!”

  二牛突然喊,“土埂裂了!”

  沈砚冲过去一看,果然,中间一道细缝正在渗水。

  “就是这儿!”

  他抄起铁镐,“所有人,集中凿这口子!三下为一轮,听我喊数!”

  “一——”

  “一——”

  “二——”

  “二——”

  “三——起!!!”

  几十把铁镐同时落下。

  “咔啦”一声,土埂崩开一道口子。

  清水猛地蹿出来,打着旋儿往前冲。

  “通了!”有人叫。

  “快跟上去!”

  沈砚甩掉铁镐,蹚水往前追。

  水流越来越急,顺着新开的渠槽奔腾而下。

  人们沿着两岸奔跑,火把举得高高的,照着水路一路延伸。

  “通了!真通了!”

  “水进田了!水进田了!”

  欢呼声炸响在黑夜中。

  沈砚没笑,也没喊。

  他一直跟着水流,直到看见它翻过最后一道矮坎,哗地漫进干裂的田块。

  他停住脚。

  站在田埂上。

  浑身湿透,泥浆从发梢滴落,衣服紧贴在身上,冷得发抖。

  可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一片缓缓浸润的泥土。

  周墨走过来,默默递上一块干布巾。

  沈砚没接。

  远处,林阿禾合上了工分册,抬头看向他的背影。

  火光映在那人脸上,一半明亮,一半藏在阴影里。

  老张带着铁匠组还在加固渠壁,二牛瘫坐在泥地里喘气,李老根拄着拐,望着田里的水,咧嘴笑了。

  沈砚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脸颊。

  那里有一道被碎石划破的口子,血已经凝了。

  他低头,看着脚下这片终于被唤醒的土地,嘴唇动了动,却没出声。

  水流继续向前,无声无息地爬过龟裂的田垄,像一条活着的命脉,在黑暗中悄然复苏。

  他的右脚微微动了一下,鞋底一块干结的泥块掉落,露出底下沾着盐粒的旧布。

  那是昨夜跟踪林阿禾时踩过的驿站土,还没来得及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