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泉竭针锈,暗影摧桑-《重生八零绣娘非遗逆袭》

  晨光像一层薄薄的碎金,筛过合作社院中那几棵老桑树的枝叶,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露珠在桑叶边缘悬垂,将坠未坠,折射着初升太阳的七彩光晕。空气里弥漫着草木清冽的香气,混合着新煮豆浆的暖意,本该是东洲乡间最寻常也最安宁的清晨。

  姜芸却在这片宁静中,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近乎凝固的沉寂。她坐在廊下的竹椅上,膝上摊开着那本《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目光却久久停留在扉页上那张小小的卢浮宫联系卡上。巴黎,埃菲尔铁塔,艺术殿堂……这些词藻带来的短暂兴奋,早已被山崎雄一那冰冷无声的“巴黎见”彻底冻结。那不是邀约,是战书。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再次触碰到鬓角。那里,几缕刺目的银丝,像冬日枯枝上凝结的霜花,顽固地缠绕在乌黑的发间,在晨光下闪烁着冰冷而刺眼的光泽。121章那胜利的喧嚣仿佛还在耳边,可这无声蔓延的白发,却像一把冰冷的刻刀,在她心头刻下更深的焦虑。灵泉……日记里模糊的警告……反噬……

  心念一动,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带倒了竹椅,发出一声刺耳的刮擦声,惊飞了枝头一只早起的麻雀。她顾不上扶起椅子,脚步有些急促地走向合作社后院那间不起眼的、堆放杂物的储藏室。那里,是她守护了许久的秘密入口。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灰尘在透进的光柱里飞舞。她熟练地移开墙角几个蒙尘的麻袋,露出墙根处一块颜色略深的青砖。指尖用力一按,一阵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机括声响,青砖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暗洞口。

  没有犹豫,姜芸矮身钻了进去。洞口狭窄,带着泥土和陈年木头的混合气味。她沿着熟悉的、向下的甬道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她再次进入了那个只属于她的、承载着民国绣娘遗泽的空间。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空间里那方曾经灵气氤氲、清澈见底的灵泉池,此刻只剩下浅浅的一层浑浊液体,池底厚厚的淤泥裸露出来,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灰黑色,几缕枯死的水草无力地蜷缩在泥上。池水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类似铁锈混合着腐败水藻的刺鼻气味,熏得她一阵头晕目眩。更让她心胆俱裂的是,池壁边缘,那些原本温润如玉、流转着微光的青石,此刻竟爬满了蛛网般的、暗红色的细密裂纹!裂纹深处,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仿佛血液干涸后的暗红光泽,与她鬓角新生的白发,诡异地遥相呼应。

  “不……不可能……”姜芸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她踉跄着扑到池边,顾不得那刺鼻的气味和肮脏的淤泥,伸手就想去舀起那仅剩的、浑浊不堪的池水。

  指尖触碰到水面的瞬间,一股冰寒刺骨的凉意猛地顺着指尖窜遍全身,冻得她牙齿都打颤。这哪里还是曾经滋养生命、修复古绣的灵泉?这分明是一潭死水!她猛地缩回手,低头看去,指尖沾染的池水浑浊不堪,带着黏腻的触感,更让她心惊的是,那浑浊的水珠滴落在青石上,竟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仿佛强酸腐蚀,在石面上留下一个微小的、焦黑的印记!

  姜芸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猛地抬头,目光投向空间中央那个简陋的绣绷。绣绷上,还固定着她几天前修复一半、却因灵泉枯竭而被迫搁置的清代“荷花鸳鸯绣屏”。那件价值连城的古绣,关键部位的“鸳鸯眼”依旧破损着,金线断裂,丝线脆化,在空间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碎的脆弱。

  她几乎是扑到绣绷前,颤抖着拿起旁边那把陪伴她修复无数珍宝的民国金针。针身曾经流光溢彩,温润如玉,是她的第二生命。可此刻,那金针的尖端,竟覆盖着一层暗绿色的、如同铜锈般的物质!针身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变得暗淡无光,甚至微微有些弯曲,仿佛被无形的重压所扭曲。

  姜芸死死攥着那把锈蚀的金针,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锈蚀……金针生锈……丝线自断……日记里模糊的警告,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她猛地想起那本日记,慌忙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掏出,翻到那页被水渍模糊的字迹:

  “……泉眼渐涸,心力交瘁。金针生锈,丝线自断。此乃反噬之兆……若欲续其命脉,唯以……唯以……”

  “唯以什么?!”姜芸对着那片模糊的污渍,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绝望的嘶哑,“你告诉我啊!唯以什么才能救它?!”她用力摇晃着日记本,仿佛这样就能让那被岁月和泪水模糊的字迹重新显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空间里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池底淤泥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重的腐朽气息。

  就在她濒临崩溃,几乎要将那本日记撕碎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空间角落里,那个在121章仓库大火中从灰烬里飘出、自动飞入她手中的小盒子。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在昏暗的光线下,盒子表面那枚“民国绣娘工坊”的印章,竟隐隐透出一层极其微弱的、如同萤火般的幽绿色光芒!

  这光芒是如此微弱,却又如此执着,在死气沉沉的空间里,像黑暗中唯一跳动的星火。姜芸的心猛地一跳,所有的绝望和焦躁仿佛被这微弱的光芒牵引,暂时平息了一瞬。她丢下日记和锈蚀的金针,几步冲到角落,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小盒子捧在手中。

  盒子入手温润,比玉石更沉,触感细腻,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搏动。她仔细端详,发现盒子表面除了印章,还布满了极其繁复精细的暗纹,那些纹路并非雕刻,更像是天然生长而成,与盒体融为一体。她尝试着去打开盒子,指腹摸索着盒盖边缘,寻找可能的缝隙或机括。

  然而,盒子严丝合缝,仿佛天生就是一整块,找不到任何开启的痕迹。她用指甲去抠,用绣针去撬,甚至尝试着将一丝微弱的意念注入其中——如同她最初感知灵泉那样。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那盒子就像一个沉默的、拒绝被窥探的秘密,纹丝不动。只有那层幽绿的光芒,在她指尖触碰时,会微微闪烁一下,仿佛在回应,又仿佛在警告。

  “到底是什么……”姜芸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盒子表面的暗纹。这盒子,这光芒,与灵泉的枯竭,与日记的警告,与山崎的威胁……它们之间,必然有着某种她尚未解开的、至关重要的联系。她将盒子紧紧贴在心口,感受着那微弱的搏动和温润,仿佛在汲取一丝渺茫的希望。

  就在这时,空间入口的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唤:

  “师父!师父!你在里面吗?出事了!”

  是林晓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惶和焦急,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姜芸在空间里短暂的、与世隔绝的专注。她心中一凛,最后看了一眼那死气沉沉的灵泉池和锈蚀的金针,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紧握的神秘盒子,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而凝重。她将盒子小心地塞回怀中,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向入口走去。

  重新站在储藏室里,外面清晨的阳光显得格外刺眼。林晓就站在门口,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珠,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看到姜芸出来,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声音带着哭腔:

  “师父!不好了!桑田!我们合作社后面那片专门用来养蚕、提供优质桑蚕丝的桑田……被人毁了!”

  “什么?!”姜芸如遭重击,身体晃了一下,扶住门框才站稳。桑田!那是苏绣产业链的源头!是她们固色技术里“桑叶提取物”的关键原料!更是周边贫困村绣娘们赖以生存的希望!

  “什么时候发现的?!”姜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怒火和冰冷。

  “就刚才!我早起去桑田那边查看新一批蚕宝宝的情况,结果……”林晓的声音哽咽了,她颤抖着将手中的纸递给姜芸,“你看这个!”

  姜芸一把抓过那张纸。那是一张粗糙的、用劣质打印纸打印的匿名告示,上面用歪歪扭扭的中文写着:

  “东洋丝绸株式会社郑重声明:贵社所谓‘化学固色技术’,实为对传统苏绣的亵渎与破坏!本社已掌握确凿证据,将向国际社会揭露此等行径!劝贵社悬崖勒马,否则后果自负!”

  告示的右下角,用红笔潦草地画着一个扭曲的、类似富士山的图案,旁边还印着一个模糊的、像是“山崎”日文汉字的印章。

  “东洋丝绸株式会社……山崎……”姜芸一字一顿地念出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冰块砸在心上。她捏着告示的手,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纸张发出不堪重负的“簌簌”声。山崎雄一!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在国内的阴谋被彻底粉碎后,他竟然还不死心!竟然用如此卑劣的手段,直接破坏她们赖以生存的桑田!还倒打一耙,污蔑她们的固色技术!

  “桑田……桑田怎么样了?”姜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得可怕。

  “被砍了!”林晓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一大片!靠近路边的几十棵最老的桑树,全被拦腰砍断!树干上……树干上还被用红漆喷上了‘抵制化学污染’、‘守护传统苏绣’的字样!”她指着告示上那行歪扭的字,“跟这上面的意思一模一样!肯定是他们干的!山崎的人!他们想断了我们的根!”

  姜芸的眼前,瞬间浮现出那片承载着无数绣娘汗水和希望的桑田,此刻应该是满目疮痍,老树横陈,鲜红的油漆像狰狞的伤口,刺痛着她的眼睛。愤怒如同火山熔岩在她胸中奔涌,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堤坝。但就在这怒火即将喷发的瞬间,她怀中那个小盒子,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一股温润而沉静的气息,透过衣料,悄然渗入她的心田。

  这气息微弱,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她冲动的火焰。她猛地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狂怒已被一种冰冷刺骨的、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决绝所取代。

  “林晓,”她的声音异常平稳,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立刻去通知张师傅,还有合作社所有能召集的绣娘,在桑田集合。带上工具,带上剪刀。另外,通知县扶贫办,把这件事报上去,越快越好!”

  “师父,我们……我们怎么办?”林晓看着姜芸眼中那可怕的平静,心里反而更慌了。

  “怎么办?”姜芸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山崎不是想看我们‘传统’吗?不是想断我们的‘根’吗?好!我们就让他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苏绣之根!什么是打不垮、毁不掉的匠心传承!”

  她不再看林晓,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储藏室,走向合作社大门。阳光照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周身那股凝重如铁的气息。她抬手,再次抚上鬓角那刺目的白发。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更加清晰地意识到,时间,真的不多了。灵泉在枯竭,山崎的獠牙已经伸向了她们的根基,而巴黎的战场,正悄然张开巨口。

  她挺直脊背,迎着晨光,目光投向桑田的方向。那里,是新的战场,也是守护苏绣命脉的又一道防线。怀中的小盒子,隔着衣料,传来一丝微弱却坚定的搏动,仿佛在无声地回应着她的决心。